索尔没想到,他在刚走向下水道途中,光线晦暗的对面传来数人的脚步。
为首的赫然是雷吉!他的面貌被索尔看得清清楚楚,旁边跟着还是那些人,海曼也在其中。
很快,借助下水道晦暗的环境,出手麻利的索尔迅速把雷吉这伙死里逃生的人统统放倒,可能是刚从紧张的状态下解脱,注意力松懈下来,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生下水道出现了其他人,直到索尔靠近他们。
见到对方是一个和自已差不多的男人,嘴硬使狠的雷吉妄图依靠兄弟会威望,威胁警告索尔让他不要做找死的蠢事。
不过当看到那双在黑暗中亮起的眼睛,雷吉立马被这双眼睛盯着吓到失去思考,这双眼睛不像是人的眼睛,瞳孔仿佛锋利般地竖直起,眼中似乎没有生命的温度,更像是某种令灵魂卑微恐惧的存在,让他甚至不敢直视。
等坦耶老大来收拾他。
雷吉默默记住这双印象深刻的双眼
不怕海曼他们去喊来救兵,索尔直接放走其他人,单独留下雷吉,然后押着他去往存放箱子的地点。
索尔没有问雷吉,为什么没有按照“坦耶”的交代把箱子运到西边的废墟。
因为不重要了。
雷吉咬紧牙,他的双手被扭按在背后,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稍微动一下手筋便会用力抽疼,所以他一路上都保持安静,尽量不去惹怒身后的男人。
安放箱子的位置距离有些远,索尔扣押着雷吉两人在下水道,走过一段相当复杂的路线和花费一些时间,才来到一处类似于小房间的隐蔽密室。
出入口是在潮湿发青的墙上开凿出长方状的洞,用了一堆从水里捞上来的垃圾挡住入口,并且还在上面扔下许多死去的老鼠,掩护做得很到位,一般人根本不想碰死老鼠。
清开挡住入口的垃圾,两人走进里面,看见密室没有箱子存在,双手被扣着的雷吉立马叫出声,似乎担心索尔动武:
“等等,箱子就在这里,半个小时前还在这!”
索尔转过头,盯着雷吉的狼狈的脸,发现对方颤抖的眼睛藏着不易发现的狡黠精光。
走私货物这行,兄弟会不知道做多少遍,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凶险过程中摸索出一套规则,货物送到地点后跟街头人发送暗号,对方必须在半小时内取货离开,不然兄弟会便会销毁货物或者私吞纳为己有装运到其它位置。
距离被索尔抓住在回到这里,早就过来半个小时到时限,所以在与警视厅的对抗中表现强硬的雷吉, 才会爽快带着索尔找到藏私地点,路上没有使绊子,反正货物大概率都会不见。
也许是无法承受目光中的压力,雷吉低下脑袋,强迫自已不去和面前的男人对视,忘记那双眼睛的存在。
“他没有撒谎,不久前这里有芬里厄的气味。”
脑海中,龙血缓缓说道。
“还能追上吗?”索尔不急不慢问道。
“不行,外面的气味被消除了,只有这里还留下一点。”
低头盯着脚下的雷吉大气不敢喘,强迫心里去想别的事,一想到那双竖起眼睛,他觉得胸口闷地慌,那真是人才会有的眼睛吗?
越想雷吉的心里越发凉。
在故事里,一般只有邪恶混沌的生物,才会有竖直的瞳孔,比如故事中栖息在狱河深底的亡灵巨蛇,每当它感觉饥饿,窄长丑陋的巨颅抬出河面活吞那些正在渡过狱河的灵魂,那些不幸被吃掉的灵魂会极其痛苦地与亡灵巨蛇融合为一体,变成它的养料。
想着那位祭祀布告的过往,雷吉忽然发觉耳边很安静,像是旁边没有站着人了,密室的空间比较小,任何一点小声响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他是走了吗?
还是在消磨时间,等我承受不住,主动坦白?
只要想到那双竖起眼睛,雷吉下巴会变得很重,把整个脑子都沉重拉下,根本做不到把脑子抬起观察身边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吉身后响起熟悉的质疑声,那是海曼和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光膀露肩的汉子们手上拿着木头钉之类家伙。
“雷吉你在那里干什么?他人呢?总部那边似乎是出事了,我只喊来了瞎子他们。”
被声惊到的雷吉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身边的男人早就不见了,一点都察觉到索尔是什么时候离开。
…
路上。
早就离开的索尔,坐在帐篷区的篝火前,跃动的火尖照亮他的眼睛与身侧的阴影形成鲜明对比,情绪的变化在眼中出现。
老烟腔端来了一碗刚刚煮熟萝卜汤,每次索尔来这里,老烟腔会很安排好人准备食物,可能是索尔之前随口提起的那句要求。
“你们真的不愿意离开这里?”
索尔没有看向在旁边坐下的老烟腔,而是盯着面前的燃烧的篝火,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唉,我们不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地上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老烟腔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看向周围简易扎起的帐篷,苍老的嗓音不免多出一份慈爱:“大人,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里的环境虽然很糟糕,但是要比上面光鲜亮丽要好得多,具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至少在这里我活得很自在,活得真实,我大概会在这里安度晚年,住在这里的每个人也都是如此。”
老烟腔笑了笑,不在意这个被问了很多遍的问题,他从索尔身上感受到善意,一位罕见的好人,至少活在地面上的人,很少会对他们这个特殊团体流露出关心。
“知道希贝为什么会一直来这里吗?给我们送来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我们曾让她别送了,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走在这样的地方,多少会有危险出现。”
年龄大了脖子老是发酸,老烟腔踩了踩地面,喉咙里笑出声音:
“几年前的晚上她被人追杀,走投无路的她最后躲到了这里,追她人没有下来,开始希贝还被我们的样子吓到了,不敢开口说话缩在墙边,就像个几岁大的小女孩。”
老烟腔打趣着,撸起裤腿露出一截疼风变形的小腿,不在意地道:
“地面上对我们太危险了,整个西城区都被大大小小的帮派占着,他们是一群实打实的恶棍,每月的保护费,我们根本都交不起,更别提会有人收留一群畸形怪胎。”
“但是,这里也并不安全。”
对着平静的老烟腔,索尔摇摇头,说出心里是想法:
“那群怪物我没有找到,但它们就在这里,这点我可以保证。”
“它们也许就在附近,现在只是躲起来了,等到恰当的时机,它们会重新出现并且袭击你们,像那天晚上一样,我们的血和肉和对它们有不可抵挡的诱惑。”
索尔保持严肃,想要表达出事实的严重性,劝老烟腔他们离开。
“我可以给你们找一个住处,不过可能在城外。”
索尔想着去找熟悉帝都的莫蒂默,他应该清楚哪里有安顿这些人的地方。
“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能帮我们到这里,我们已经很知足,您在这些天里,怪物一次都没来找过我们,这是您的功劳,而我们无以为报。”
听着老烟腔说出的话,索尔知道他还是不会离开。
粗燥的手指轻轻摸过鼻子,老烟腔顿了顿,旋即眼里出现平静的光彩:
“年衰的驼马到死亡的那一刻,会安静躺在自已那破旧的马坊里面闭眼,候鸟也会想念破壳时的巢穴,我会去通知他们,不过这次该是最后一次,毕竟他们应该也快要听烦了。”
老烟腔露出苦笑,对帐篷的区里的人,他也传达过几次索尔的意思,不过每个人都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不会离开这里。
这里就是他们家,虽然条件恶劣却至少能和家人在一起,有一处共同遮风挡雨的屋檐。
“是这样么…”
听着耳边的话,索尔不由轻声念着,思绪不由想起养父母那间农屋,挂在房梁上的油灯,房间外面是连片开垦出稻田,更远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蔚蓝的天空宁静而美好,活在那里的人过着几乎不会发生变化的生活。
如果没有龙王史矛革的出现,索尔大概也不会离开那里。
这样想着,索尔觉得更不能让老烟腔他们留在这里了,被龙灾毁灭的赫尔维亚,只留下一片烧焦的土壤和悲怀…
但,如果只要人还活着,赫尔维亚也总会有重建的一天吧……
深呼吸一口气,索尔准备把关于黑王的事,向老烟腔全盘托出,也许这是能劝他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了。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事!年纪大了总爱忘事,大人刚才有人找到这里来了,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坐着的老烟腔突然拍起脑袋,连忙从裤腰带后拿出一张密封好的信,送到索尔面前。
“谁送过来的?说了名字吗?”
接过信的索尔,看着光亮的褐色信封,用的一种昂贵的纸料,普通人根本触碰不到。
老烟腔摇着头:
“没有说名字,一个中年男人,他把信交我后,马上转身离开了,看样子很着急。”
索尔感觉不对劲,假如说莫蒂默派人找自已,他应该会留下暗示。
于是,信口被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写满墨水字的纸张,清晰工整笔迹,让索尔下意识停住目光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