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帘子的一角,索尔偷偷看着的车窗外,拖运的废料的拖车来回不停,上面的碎木和瓦砾都是从西城区里运出来,路面脏乱泥垢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清理,空气里隐约能闻到残留的血味,这和索尔第一次来到帝都圣罗塞,见到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想要回西城区看看,不清楚希贝他们现在如何?坐在马车里的索尔想了一下,西城区是受到芬里厄摧害最严重的地方,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保护。
不论是猎人还是皇室属下的城防兵,他们下意识忽略西城区,都把重点放在中心城区及附近区域。
窗外的风景不停变化,这辆行驰马车所行的目的地是碎刃宫,今天早上雁翎王座派了一队人来接索尔,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目的,护送他去碎刃宫。
经过的门闸时,厚重的门顶高高拱起,遮住上空映射下的光线,在地面留下一段不长不短阴影。
索尔看着这段路上的阴影,有些心事重重。
谈不上讨厌,但绝对也说不上喜欢,经过门闸后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建筑风格雄伟的碎刃宫立在前方,整个宫殿静谧严肃,似乎在岁月中静静等待着什么到来。
四面高墙的墙垛挡住外面的繁华,索尔不免觉得几分压抑,这让他感到像是主动走进一间牢笼,被当作猎物困在此地。
马车在连续绕了几圈后,停在一处靠边的墙角,索尔下马车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穿着便服的阿伯特。
这位老猎人的眼眉旁有一条细密的刀口,这里妮琳造成的,不得不说精灵的速度确实很快,攻法诡异,即便是拿着序列武器,身经百战的阿伯特也有几分力不从心的体会。
“跟我来,米契尔在书房里等你。”
看了眼从马车上走下的索尔,身上伤似乎并无大碍,阿伯特平淡扔下这句话,便带着索尔朝碎刃宫里走。
“好。”
索尔点了点头,跟在态度有些生分的老猎人身后。
路上遇上大部份都是仆人,他们停在路边朝着两人微微点头行礼,随后安静离开。
虽然在芬里厄那次见过面,索尔和阿伯特现在两人之间没有多说话,彼此刻意保持距离。
看向老猎人背影,索尔不由开始胡思乱想,这是他习惯。
书房在三楼,走在前面的阿伯特打开门,房间内算是偏大,贴墙安置五层的书架,其中摆满各种的书籍,窗户前放在一张长桌,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上面。
米契尔戴着一副老旧眼镜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手臂放在桌面上,低首拿着墨笔在一份文件上写着文字。
“来得比想象中的早一点,你们先等一下,等我把最后一点落笔起草完。”米契尔懒得抬头看来人,他清楚对方是谁,手是毛笔还在连续抒写:
“需要茶水和点心么?后厨刚刚做好。”
于是,没过多久之后。
索尔正坐在米契尔斜对面,一边无聊看着从书架随便拿下的一本书,一边舒舒服服地品尝茶水和葡萄,直到米契尔完成工作。
“你看的这本书‘悼者桑格埃’?”合上文件,米契尔抬头看见索尔捧在手里的书名,口气疑问。
索尔眉毛一挑:
“怎么,这本书有问题吗?”
“只是一本书,当然没问题。”米契尔摘下眼镜,瞥了眼书名,而后又意义不清补充一句:“对大多数人而言。”
他又在打谜语了。
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把话讲清楚?
面上不动声色把书放到一边,索尔开口:
“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旁边的阿伯特瞥了一眼索尔,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那天的事,具体是你和芬里厄之间发生的事。”米契尔顿了顿,很快说出了答案:“他们说是你猎杀了黑王芬里厄,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教会的研究人员回收了芬里厄的王核,发现它是残缺破损不全,并且我们没有发现芬里厄的尸体,连一块碎片都没有找到。”
“血源威力虽然强大,但还没到能把一位王从实际意义上彻底抹除,更何况你还能从那种条件下活下来了,芬里厄的尸骸总归还是能留下一点,但我们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米契尔看着索尔,总结地道:
“所以,我想找你问问,你和芬里厄之间的细节,这对档案记录很重要,方便以后作为弑王的参考资料。”
芬里厄的王核是残缺不全?
它的尸体没有找到。
听完这些话,索尔心里同样冒出疑问。
“哪有什么细节,你们没有狩猎过深渊种?过程不都是一样么?”
过了几秒,索尔假意愣了愣,做出不明白的表情。
在隐瞒和坦白之间。
索尔选择了前者。
黑王芬里厄,这位险些摧毁帝都,在各方造成灾难和苦难的强大灾厄,它实际本体却酷似一头瘦骨嶙峋的黑羊,弱小不堪的外表,却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如临大敌。
更重要的一点是,其中有些深密索尔自已都有些没弄明白,芬里厄最后的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它究竟是想做什么?
如果全盘托出,告诉面前的米契尔,索尔认为会引来些不必要麻烦。
“过程一样?”米契尔反问一声,手上比划出刺出然后又收回的动作:“比方说这样,像屠户杀家禽一样,把刀尖剜进动脉血管,然后在拔出放血,等在家禽在挣扎中慢慢流血死亡?”
不管是不是嘲弄开玩笑,索尔都肯定点了点头:
“没错就算这样,那时我用一把剑刺.进芬里厄,它挣扎一下然后就死了,之后不知道从那里来的血源被引爆了,我被震地晕了过去,剩下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索尔和米契尔对视,目光冷静。
显然是对索尔的回答不满意。旁边的阿伯特冷哼一声。
“这是件严肃问题,我们应该认真对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阿伯特目光盯来。
索尔收敛起表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是在把我们当哄骗的小孩,还在自欺欺人....”
磕,磕,磕、
米契尔敲了敲桌面,制止阿伯特继续说下去。
“好了阿伯特,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应用主观去判断,在芬里厄来之前,我们谁能想到它能在圣罗塞掀起大乱,在我们每个人的眼皮底下。”
米契尔严肃道:
“不能因为它是芬里厄就过度推测,但也不能因此而——轻视。”
说到最后两个词,米契尔特意看了一眼索尔。
是真是假,心里明白。
如果这就是事实,那这就是事实。
在米契尔的有意调节下,话题被慢慢转移。
“碎刃,用得习惯吗?”米契尔嘴角一咧。
索尔面露疑问:“你说的是?”
很快,米契尔给出答复:“你用来杀死芬里厄那把剑。”
想了一下,索尔很快想起,那把在紧要关头,凭空出在手中的长剑,布满碎痕却轻易刺.进芬里厄的身体,间接熄灭掉这位王的生命。
索尔咽了咽喉咙,回忆那时的画面:
“很关键,它帮我扭转局势,如果没有它,我和芬里厄的胜负很难说。”
在那个关键点,守誓者大剑和永恒之枪都遗失了,手上没有武器,索尔连芬里厄分身都应付不了。
米契尔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面色略显感慨地轻轻地道:
“没错,它给你带来便利,却给我造成了不少麻烦。”
麻烦?
听到这里,索尔只觉得奇怪。
当着两人的面,米契尔露出一处包扎好的伤口,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要清楚,在战斗中好的武器多么重要,特别是对我们猎人而论,如果在关键时刻,手上的武器在下一秒突然消失,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尤其敌人还是叫芬里厄。”
米契尔望着索尔眼睛,手臂做出防御的动作:
“当时,我正准备举起碎刃,去斩断芬里厄投过来的黑刺,没想到下一秒它直接从我手里消失了,让我不得不手臂试图去挡住,当然后果代价很严重,差点把这条老命丢了,哈哈哈。”
咧开嘴轻轻笑了笑,米契尔给人感觉很轻松。
索尔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听到米契尔说起他受伤的原因。
一直表现沉静的阿伯特,此时却面色凝重,表情意外,眼里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心情狐疑地看向米契尔:
“你最好不要开玩笑,米契尔。”
米契尔眯起眼睛,用着同样认真的口气:
“阿伯特,我还没有老糊涂到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听着两人的对话,索尔表现得一愣一愣的。
“喂,你们在说什么?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被索尔的问题拉回神来,阿伯特又看了一眼索尔,眉间思虑,但没有开口给他解释,而是让书桌后的米契尔来讲。
靠在椅背,被索尔看着的米契尔按了按扶手,在两人前用着平淡不经意的语气,轻口吐道:
“历史上,能驾驭武器万般精通的至强者不是没有,但是能隔空千里,遥声唤剑者。”
“唯有一人。”
米契尔眯起眼睛:
“有传言,他是在第四纪元初,第一位出现的猎人——”
“罗兰·赫准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