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索尔走下马车，拜拉尔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轻凉吹在汗湿的皮肤，让紧绷的弦渐渐松开，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燥热还存在着，却没有随着猎人的离开消散。
“老师，他们死亡原因调查出来了，确定是毒杀，且毒液的来源是产自某类生物，目前还在查找，还需要一段时间。”
没有发出脚步声的卡斯兰，悄无声息出现在车窗旁边，轻声汇报工作。
拜拉尔目露深邃。
他望着经历沧桑而杂刮的掌纹，回忆不久前异变离奇的发生，沉住心中的动荡，幽幽地吐出：
“卡斯兰，让他们停下，不要去追查那些刺客事了。”
“——啊？”
没有反应过来卡兰斯，困惑出声，他刚准备汇报关于刺客们的其它线索。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关紧要的手头活放都扔下。”
拜拉尔严肃地望了他一眼：
“温德尔骗了我们，他偷偷藏下某些关键的信息，你派出人手去玛歌城，剩下的人去他经过的所有地方都查一遍，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玛歌城？”卡兰斯思索一下，记忆起那座在南行省的小城：“老师，我们这是在对他....”
拜拉尔疲惫地点点头：
“温德尔不止是选了一位继承人这么简单，他给教会找来了一位强大的猎人，强大到让人望尘莫及，强大到能并肩古老群王们...”
“强大到不像是一个人。”
嘴上说着的同时。
黑棋者的心里也低语默念：
拜拉尔，你早该注意到了，不是么？
但碍于当时的情况，你故意让自已忽略了。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你就从他的眼底，看到被他隐藏起的存在，巨大骨脊弯曲的巨兽静悄悄蛰伏在那双的黑眸之下，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注视着每时每刻的发生。
可一旦它被激怒。
这头獠牙间炎火汹涌的巨兽会瞬间冲出眸底牢笼，强肢劲骨间如钢铁般轰鸣，目现威光，冷酷审判不知好歹敢于挑衅它的小虫子们。
“卡斯兰，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没错。”
“索尔，这位猎人，他并不像表现看上去的一再谦让，敦厚保守。”
“恰恰相反，我有预感，未来总有一天。”
“他会死在我们手上，头颅被割下来挂在矛头，或是我们都死在他的手上，尸体被吊在城墙示众。”
卡斯兰怔怔地看见，冷静、稳重、冷酷的鸦廊首脑，他的老师拜拉尔·莫拉，在下一刻，眼中的色彩逐渐落寞下来。
.......
“要喝水么？”
回到自已房间的索尔，意料之外的见到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个人——是有段时间没出现，却被多次提及的莫蒂默。
他此时正坐在位子上，双手放在膝盖，却有像是无处安置地在轻轻捻动，这一动作直到索尔推门进入才停下。
“不用，王...王上。”
见到准备给自已倒水的索尔，莫蒂默立马笔挺地从椅子里站起，声腔里有着忐忑、紧张、兴奋等情绪糅合成一团，眼睛一直盯着索尔身上。
被男人盯着看的索尔，心里觉得发毛，拿起桌边的杯子，轻轻抿了口。
“半个月没见，莫蒂默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事，也没来探望下我，说实话那几天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挺无聊的。”
索尔喝着杯子里的水，斜眉看向莫蒂默。
“处理一些事宜，实在是挤不出时间，不过现在好了，王上。”
莫蒂默先是面色难堪，然后又释然一笑。
处理一些事宜？
看来说的就是那些事了。
想到这里，索尔脑海里出现米契尔那些人的身影和面孔。
引来更大的麻烦之前....
似乎，有些事必须要处理一样。
索尔刚要准备找个借头和莫蒂默促膝长谈，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开口了。
“王上，你身体好些没有，伤势恢复没？”
闻到索尔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还不知道刺杀事件的莫蒂默，以为是索尔身上伤口又裂开了。
“没有大碍，我很好。”
索尔应付着话，听着莫蒂默一口一个王上，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也懒得纠正了。
“王上，米契尔大人的这处庄园，住得还舒服吗？”
“还行，除了被米契尔派来的那些人一直盯着以外，这里也没什么缺点了。”
“王上，您想换个地方，这里是城郊里城区太远，很多事想要通知您不太方便。”
莫蒂默音腔恭敬：“所以，王上，我想打算给你换个地方，为接下来的选王做装备。”
索尔注意到最后一句。
几秒后，他迟疑地道：
“什么选王？”
莫蒂默望着索尔，脸上同样出现犹疑；“米契尔大人，他没有告诉您有关选王的事吗？”
“除了一些明里暗里的暗示，我想他应该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关于选王的一个字。”
索尔对他摊开手，暗暗咬了咬牙。
多次见过面的米契尔没有提，就连刚才又在提合作的拜拉尔也是一个屁没放。
两个人嘴上提着坦诚相见，手上却一直抡起锄头给自已挖坑。
“既然米契尔大人没向您解释，我来简单说一下，总之...就是因为先王长辞，王位继承人的问题，教会现在分成了两派人。一派是以米契尔大人为首，另外一派艾特莱雅和埃庇修家族牵头的守旧派。”
“米契尔大人他肯定是支持你，毕竟我们有先王的遗物证明，你才是王位的继承人。”
莫蒂默缓缓地道：
“守旧派，他们固执认为先王的遗物是伪造，这当然是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他们自私低劣目地寻找的借口，推从先王的长子，患病多年未愈的席尔维·赫准斯托。”
当着索尔的面，莫蒂默不屑冷哼：
“推一个快要病死的短命鬼上位，其中的想法和动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他们想水搅得更浑，然后鱼目混珠夺取属于碎刃宫的权力。”
莫蒂默脸色的鄙视，被索尔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他想了一下，看着莫蒂默，然后开口暗示道：
“莫蒂默，假如没有芬里厄出现，那天加冕礼后，他应该是清风王座了，作为温德尔的长子，他继位名正言顺，看起来比我更合理。”
比我更合理。
这句话时间似乎是停止。
一旁的莫蒂默变得安静下来，脸上的鄙视瞬间转变为讶异，眼里满是疑虑的神色盯着索尔，嘴上断续不敢相信地道：
“王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想？”
“在我们和圣罗塞民众的眼里。”
“奥罗海上镇风波，千仞绝顶坠龙翼，手刃黑王芬里厄，以猎人的英勇姿态一次次挽回危局的您。”
“才是成为清风王座的唯一人选。”
语气铿锵，莫蒂默一脸坚毅不容置疑。
“缔造的举世功绩让先王都认可，清风王座除了您之外，再别无他人！”
忠贞赤诚的话语，让索尔听得不舒服，好像总是哪里不对劲。
当然莫蒂默情感，此刻神情都是真真实实，没有作假。
他们希望自已成为清风王座。
这份希望是于公，还是于私？
索尔回望着莫蒂默，看着他眼里不容置疑的坚毅。
“莫蒂默你一路支持我过来，这几日又在圣罗塞里为我的‘王位’劳力奔波，巴结盟友，争取同盟，在选王前争抢得到更多的取胜的筹码。”
索尔收敛情绪，怅然一声：
“你想在我坐上王位之后，从我身上到得什么回报，莫蒂默·艾特莱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