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索尔心无旁骛,专注地走进一间暗厢里。
暗厢外传来人群聚集时,特有的嗡嗡声,嘈杂而烦乱人心。
这让他想起了玛歌城的集市,小摊位乱糟一团,摊子上什么都有得卖,而且也不贵,人挤着人挨肩过,人群里钻进钻出要很费一番力气。
暗厢外的嗡嗡声里,突然传来一把年轻欢快的男声:
“喂,老头!弗雷德厅长!我在这儿,在这儿!哎——这位兄弟,你看着有点眼熟啊,是欧尼伯爵家的....”
“卧槽——你是克玛家的……我的列奥尼大表哥!天哪,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以前明明那么帅!莱拉跟露比看见你这副样子,她们一定会哭的!”
暗厢里的索尔站起身往前几步,好奇透过暗厢里的单面玻璃往外观望,他的斜下方是整个大圆形的广场,苍白的大理石砌成,三张高背石座赫然矗立其中。
苍穹之厅,虽然名字里有带着厅,可实际上确实个露天广场,四周是依次成阶梯形而上的平台,至少高达十几米,可以容纳至少千人。
现在这些平台上,已经塞满了一半的人,他们或坐或站,至少有好几百人。
在今天,这个格外特殊的日子里,帝都里大部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越往苍穹之厅的中心,人群越是稀疏,衣着显贵,安静沉着,基本上都有着座位——这些便是贵族了。
中央处靠前,三大显眼的高背石座外圈,又是高度矮半截的八个石座,它们属于八大剑卫,猎人中除了四大家族外,身份最显赫的一群猎人,不过其中有些已经在历史中没落了。
三大石座还是空的,而八石座此时已经做了一些人,全是二十岁到六十岁的男性,身上的纹章徽记不一,神情也不一,唯独身上的猎袍倒是风格统一。
站在暗厢里的索尔,远远看见莫蒂默孤生一人,他正在和一位年纪相仿的男人交谈,双方气氛似乎不好,彼此争锋相对。
“真热闹啊,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在你选上王之后都朝你跪下?高呼呐喊这类的。”
龙血有趣地道。
“你想看?”
索尔面色不变。
“当然想,你不觉得有趣吗?”
龙血眯起瞳孔,黄金瞳仁竖成细长的裂缝:
“这些人里面有的气息很强,他们杀过不少强大的深渊种,一想到今天他们可能要朝一位体内流着深渊血的人,朝着他们的死敌下跪,这样的发生你不觉可笑么?”
此时,莫蒂默面前的男人狠狠甩动袖子,他像是放了句狠话,动作愠怒的离开,留在面色浅笑的莫蒂默在原地。
索尔看完这一切,随后回到座位上,过了一阵思考后,开口回应龙血刚才的话:
“想多了,我不是深渊种。”
“当然,你也不是。”
索尔不愁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龙血明显楞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正常,扭头望向身躯后那成长到比它还要高大几倍的参天大树,不由发出几声怪笑:
“差点忘了,我已经洗心革面来着要重新做龙,捍卫守护世界和平,除尽那些恶贯满盈的凶兽,乃吾辈职责所在!”
感受从树叶上散发出入阳光般温暖的力量,龙血仰起头颅,覆鳞的面部显露拟人的神情,朝后伸延的弯曲龙角,如同锋利不折的刀锋,能摧毁抵挡的一切。
“这些你又是从哪学的?说话跟路上变戏法一样的。”龙血前后的差异变化,让索尔奇怪问道。
“跟你学的?”
“我没记得教过你这些...”
“那是你自已的问题了。”
又发生和在西城区时相似对话。
或许是觉得无聊,一人一龙默默开始相互拌嘴。
而就在下一刻,外面苍穹之厅四周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一静。
远处,两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在两队随从的簇拥下,踏着昂贵的地毯,步入苍穹之厅。
路上拥挤不堪的人群很自然地让开一条道路,朝着两道人影躬身问好,或窃窃私语。
两个身影中,一个胖大贵气的老人憨厚地笑着,不时回应两边的人,他的背后绣着一副巨大的六菱盾牌,犹如巨人般高大威武,傲然屹立。
那是胡迪·埃庇修,‘猎人之盾’,埃庇修家族目前的家主。
虽然其本人不是王座,但仅是埃庇修的姓氏,已经让他在教会中的话语权足够轻重了。
而他身旁,雁翎王袍在身,泰然自若的米契尔则看也不看周围,只是冷脸大步迈前。
肩头前的雁翎图纹,以及那朵与六菱盾牌截然不同的向日葵,沐浴在阳光下璀璨耀眼,熠熠生辉。
“米契尔你真是个混蛋啊,为什么偏偏要搞选王?”
下巴圆润的埃庇修家主,胡迪含笑应付完路人的招呼,而后小声对身边的怒道:
“你我都懂,这仪式从来都没有被举行过,选王条例不过是张废纸,它存在不代表它合理!”
人们对着两人欢呼,他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席尔维,他都没有意见。”
米契尔不看胡迪,假装奇怪地道:
“胡迪,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意见,清风王座又不可能属于你?还是说你想....”
披着名贵的貂皮披肩,鼓着突出的大肚子,胡迪立马警觉打断米契尔的话,同时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恶:
“住嘴,米契尔你这该被屎.尿灌嘴的老东西,埃庇修——我的姓氏及对猎刃的信仰,不允许我亲眼看着教会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毫无章法!”
“哄骗席尔维,让他放弃属于他的位置,然后把位子让给一条被你牵住绳子的狗,好让你更加名正言顺的满足野心,对不对?”
胡迪咬紧牙,义愤填膺警告道:
“你是在犯谋逆大罪,你后面要是再一意孤行,埃庇修将不得不履行职责,成为阻挡和瓦解你的野心,成为教会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盾牌。”
两人走过八个石座,每个在座的猎人都站起身来鞠躬致敬,其中就有那位洛坎特·波多夫,在多年前因清风王座温德尔失踪的变故,又在后续权力斗争失败,一口气走到末路的波多夫家族。
“胡迪,你那圆鼓鼓的肚子和身上的肉脂,现在还能撑起猎人之盾的重量吗?”
米契尔眉心一挑,首次放眼看向胡迪。
“哼,”胡迪拍拍自己的胖肚子,他跟米契尔对视,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妨当面是试试,我身上的肉很多,全部吃完肯定能喂饱你,可是再狡黠的狐狸,即便是聪明到极致,口中利齿真的能啃动坚不可摧的盾牌,哪怕是微小的一角?”
听着讽刺的话,米契尔大步流星地踏向石座。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朝着暗厢的位置看了一眼,而后又向着胡迪。
他深意地道:
“风,长年累月暴露在风沙中盾牌,任凭是用最稀有硬固的精钢锻打,也总有一天会被腐蚀殆尽,迎来消亡....”
胡迪深吸一口气。
暗中轻轻捏拳,他和米契尔一先一后坐上石座。
他注意到米契尔看向暗厢的视线,同样也有意无意地朝着暗厢的位置看了一眼,淡淡地道:
“长年累月?不,我不会让这阵风吹起刮过一刻钟。”
胡迪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朝着米契尔露出手心里的东西,那是带着一轮盾牌徽章,神情郑重虔诚。
“猎人之盾的重量,除了埃庇修——”
“再无人可撼动。”
....
暗厢里,听着外面又爆发一阵更为庞大的欢呼声
索尔轻轻捏拳。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好心情。
冷静索尔。
现在还没到正戏。
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跟芬里厄那些王们战斗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索尔感到挥之不去的紧张,在比起弑王的鸡毛蒜皮小事上。
亚和巴尼特他们应该也到了。
索尔慢慢想着现在的人群里面,有着他的熟人。
他们要是看到自已正式穿上清风王袍会是什么神情?
感叹?
激动?
兴奋?
...还是别的情绪?
不过,这些还都不一定呢?
选王,都是选王,还不定能选上。
想到这里,索尔又有些忧心忡忡,假如没选上,日子依旧过得平常。
但万一选上来了。
“清风王座...”
到了这里。
索尔喃喃念出熟悉而又陌生的几个字眼,脑海浮现数张情绪不明的面孔。
跟这些人斗,他搞了定吗?
最后一张面孔是神情冷漠的温德尔。
眼中逐渐模糊,索尔下意识轻开口,朝着空无一物的眼前:
“我只能尽力做好....你交代的事,剩下其它事让他们去斗,我不会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