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蒂默先生，此行我特地运来十箱珠宝以作贺礼。”
长桌的一头，爱克希亚抿了口刚上的红茶，茶香润喉清甜：
“现在该有人送到宫内了，能劳烦你能去清点数量么？”
莫蒂默闻言，先是默不作声而后目光移向坐在身前的索尔。
倘若他离开，房间里会只剩下索尔和爱克希亚两人单处，这位群岛的外交官表面看不出威胁，也不是练家子，从另一方面，莫蒂默不认为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有人会是身边黑发猎人的对手。
但从安全角度，即使这里是碎刃宫里外都有人把守，索尔身边最好还是有人留着，他是清风王座在此刻的节骨眼上不能出现意外。
很快，莫蒂默得到了许可，坐着的索尔向后挥了挥手掌，默示他可以离开。
“我马上回来。”
在索尔身侧轻声念了一句，莫蒂默朝着桌前的爱克希亚礼貌性地点头示意后，背影匆匆离开主房。
她故意支走莫蒂默想要聊什么？
清点礼品的简单事，随便找个碎刃宫里管小账的都能办到，点名道姓指出莫蒂默，无非是想留出两人的私人空间，好谈一些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事。
莫蒂默也是心领神会，才会在临走前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马上是多久？
只撷取于两人的谈话何时结束。
好了——既然对她来说的‘碍事’的人不在了，接下来该进入真正的正题了。
“爱克希亚小姐，你今天来不仅是向我祝贺坐上这把椅子，请我帮忙找那位叫伦纳德的猎人....”
一直被动下去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索尔在不多的角度里坐正身体，好让自己看起来胸有城府。
“你还有事要找我，是么？”
群岛外交官——爱克希亚·卡迪伦文沉默了好一会儿。
“今日此刻犹如彼时，针对你而言。”
等再度开口，爱克希亚语气里全然没了莫蒂默在时礼貌柔性，而是用着更认真冷淡的口吻，面上眼眸淡视索尔。
“披时？”
反问换回平常态度的爱克希亚，索尔并不觉得意外。
反而这种态度对他而言更好一点，熟悉的事物总是更好拿捏。
同时，爱克希亚表现出真实的自已，也暗示她想开诚布公。
无疑是个好征兆。
对面，爱克希亚淡定地端起茶杯。
“百年前的此刻，‘副帝’伊多·赫准斯托在危险的时刻孤身入局，于五王山脉下与有史以来最庞大的‘黑潮’殊死一战，并最终在死路绝境中扭转逆风，击溃黑潮拯救整个北地，间接守住你们的帝国边陲免于动乱。”
“你觉得我像伊多？”索尔指着自已：“是说他关键时刻击溃黑潮，拯救北地，而我在关键出现在碎刃宫挡住芬里厄，救了你们，从某程度上也许是的，我和他有点像。”
自答自问的黑发猎人，让爱克希亚想起了什么，她抱起手臂，不由冷笑。
“和历史名人相近，尤其是一位传奇猎人，是不是让你挺爽的？”
“当然，男人嘛，有时候后总喜欢那啥。”
索尔不理会她的冷幽默，点头承认。
没了莫蒂默在旁边盯着，索尔自然要放开点，一直用文绉绉的腔调真是有苦说不出。
下一秒，只见爱克希亚冷笑出声：
“可是从我们后人的眼光看待，打赢天脉遗战，名震一时的‘副帝’，他的一生却如同夜空划过的流星，绚丽夺目却悲凉短暂，天脉遗战后没几年就暴然离世，身后事草草收场。”
“杀死黑王芬里厄，救下整个帝都从而声名大噪的你，借此顺势登上王位入主碎刃宫；和借助天脉遗战的胜利果实，人生大半都在荒度光阴的‘副帝’才夺回权力的掌控，这点你们又是何其相似。”
“一者登临王位，一者夺回权力。”
耳边暗示的危言。
索尔眉毛微耸，旋即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
不久前，米契尔早给他打过预防针，亦或是暗示。
【在碎刃宫的历史，诸如桑格埃类似的事件并不罕见，连‘副帝’伊多也不能幸免于外，独善其身，更不要是说其他人了】
悼者，桑格埃桑
这个倒霉蛋。
即位一年，次年早逝，最后王位由他善于排忧解难、仁慈重情在葬礼哭得不醒人事的叔叔接手。
我要是死了，米契尔会不会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个？
爱克希亚的注视下，想到这里的索尔嘴角控制不住哼出一声。
这让爱克希亚看来误以为索尔是在嘲弄她，危言耸听，让她心中泛起不悦。
“像伊多那样的猎人，突然暴毙身亡，不管是从你们帝国民间说法，还是从我看来皆是疑点。”
面色不变，爱克希亚抬起头，对索尔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不觉得像你和伊多这种，能和龙类打得有来有回的猎人，会因为身体的原因突然离世。”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挑明了。
爱克希亚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她应该是从哪里听到消息，知道帝都有人要对我动手。
所以，今天她来的另一个目地是想找我结盟，和其他人那样？
如此先想到，索尔没有回应。
他只是看着对方的杯子，爱克希亚从容不迫地放了一勺糖往杯中，用茶匙缓缓搅拌，勾勒出一个漩涡，随着茶匙搅拌着茶杯，里头的漩涡越来越深，将零碎茶叶吸入暗红的涡底。
“选王会时我也在场，全程下来我都看了。”
她摇头啧声：
“之前听闻教会内部心生不合，没想到一场公开的选王会下来，直接将这丑态都暴露出来，雁翎王座米契尔能走这步棋，要么是另有图谋，要么是老年昏聩了。现在连平民都知道你们猎人内部的派系争斗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血脉遭疑的新王。”
“肆意妄为的臣属。”
“不顾公义的党争。”
说着，爱克希亚啧声摇头，目中不屑：
“比起伊多的局面...”
“你的局面更糟糕，他虽然被冠以年少纨绔，但至少他是公认的赫准斯托血脉，名正言顺的清风王座。”
索尔闻言心头一动。
“而你，可以说是半路子出家，除了先王的遗书，米契尔力排众议承认你之外，八大剑卫中一半人都反对你，剩下一半则是米契尔的人，他们选你不是真心实意，等你对米契尔没了价值，他们完全可以——一脚踹开你。”
没人回答，却有脚步声响起。
盯着缓慢靠近的面孔，索尔鼻子一动。
是淡淡的香水味。
恰到好处，不浓不艳，甚至有种难言的清新感。
令人放松。
只见房间里，群岛的外交官轻悄起身，清影停在桌沿眼前，伸出的手指轻轻滑过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