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席维尔离开,索尔躺回椅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而后呆呆望着地板。
一时想不出席维尔这样做的用意。
只是觉得事情变得更棘手了。
清亮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在了书桌上,桌角上摞满了成堆的羊皮纸卷轴,其中的大半内容都是些账目,密密麻麻的地数字让索尔看着不免头疼。
这种还是交给莫蒂默来做好了。
抱着这种想法,打算做点别的事情的索尔,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发现里面都被仆人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一册看起来陈旧的毛毡纸,被用细绳系起来。
想都没想,索尔拿出卷着的毛毡纸,解开上面绳子。
纸张里的内容不是一些繁琐文字描述,而是画着一位青年男人的脸,眉宇间略微几分相似于席维尔。
不过,索尔可以确定这人不是席维尔,两者面廓的差距太大了。
“...黑色的头发,应该是席维尔他们家族里的人。”
索尔下出结论。
青年男人目光有神,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表现得意气风发。
正在索尔好奇端详这人物画,房门被连敲三下,随后莫蒂默带着一摞文件走进书房。
“你来的正好,莫蒂默我在抽屉找到这个玩意了,这人看着席维尔他家里的人,这人你认识他么?”
没有被之前做清洁的仆人收拾掉,单独留在书桌的抽屉里,没准这幅画像有特殊意义。
索尔把毛毡纸的内容朝向莫蒂默,让他快点过来悄悄。
神情由从容到略微诧异,刚进书房的莫蒂默将文件放到书桌,视线认真上下打量索尔,经历反复确认后,才十分困惑问开口:
“呃,王上你是想让我看什么?”
望着索尔伸过来空荡荡的手,莫蒂默不解其意。
“这张画啊,不是在我手上送到你面前了,你看不见?”索尔反问出,同时还晃动手上的毛毡纸。
闻言,莫蒂默露出几分惊奇,望着索尔空荡荡的掌心,不由心里猜测索尔是不是在戏弄他。
转念一想,面前这位传奇般的猎人不会像是做这种无聊事的人。
“王上,容我仔细观察一遍。”
说罢,莫蒂默瞪大眼睛弯下腰,看着从眼前伸过来的手,将其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每一处指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没有看到索尔口中的画。
检查三遍确认无物,莫蒂默抬头:
“王上,你手上有拿着画?”
见着莫蒂默的异样,索尔同样露出异色。
他在莫蒂默眼前用力挥动纸张,陈旧的纸片在空气里发生‘哗啦哗啦’响动。
从莫蒂默的视线里,只见到索尔左手来回晃动给他扇风。
“你没看见,也没听见?”
任何反应没有的莫蒂默,让索尔脸上更显意外。
“没有,王上我只看到你在来回晃手......”
沉吸一气,索尔认真地道:
“确定一点,我们两个都没在开对方玩笑吧?”
莫蒂默回以严肃摇头。
“那真就是怪事一件!”
肯定不是自已眼花了,而且毛毡纸的触摸感是真实存在!
索尔把毛毡纸放到莫蒂默手里,问他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得到的依然是莫蒂默否定,他觉得手上除了空气之外,没有其余任何物体。
之后,索尔找着毛毡纸上的人脸用语言向莫蒂默表达出来,经过一番思量,莫蒂默回应没见过这人。
为了确保无误,索尔撕下一张空白纸对着毛毡纸上的人物临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大致模样。索尔让莫蒂默过来看。
从莫蒂默眼里,他只能看到索尔在纸上画得是杂乱无章的横条竖线,没有一点人物画的影子。
虽然索尔自觉画工不行,但也没差到把一张人脸画成乱七八糟横条竖线,这条路也行不通。
冥冥之中似有无形的力量,阻止索尔将这位青年人物的信息传递给其他人。
靠回椅子上,索尔盯着莫蒂默:
“可以找其他人来试试,总不会这张画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嘴上这么说着。
通过莫蒂默的反应,这个青年人的画像大概真就只有索尔自已能看见了。
可这是为什么了?
索尔觉得自已好像漏掉关键信息了。
安静下来的书房,索尔仔细检查手里的毛毡纸,一旁的莫蒂默也在尝试找到对他而言的无形之物。
——砰!
房门被用力推开。
被突然打扰到的索尔,眉头皱着抬起,不满看向闯入的人是谁。
眼角泛红带着晶莹泪点的亚, 两步并作一步扑到索尔怀里哽咽起来,索尔还没有反应过来,怀里的亚抬起悲恸连:
“索尔....刚才,圣橡宫里来信,说我父亲他...昨晚过世了。”
消息过于突然且重磅。
听着亚发出的低咽,索尔脑中浮现那晚循循善诱的权谋者,晦暗不明的半脸。
亚的父亲,也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帝,在昨晚,他女儿出嫁当日晚过世了?
这是什么狗血情节!
书桌前的莫蒂默,他也被这突然的消息骇到呼吸一窒,哑口无言。
“莫蒂默你赶紧去备好两匹马,我带着亚去趟橡树宫。”
吩咐需要莫蒂默去做的事,索尔安慰拍着亚的后背。
上次见到亚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还是海王纳姆佛罗那次了。
“亚,你上什么时候得到消息。”
“刚刚...不久前,女仆才把信送给我。”
亚用手背擦着眼角,眼眶红着望着索尔,声音迷茫悲痛:
“索尔我该怎么办?前天早上我还和他见过面,跟他吵了一架,这次我是不是做错了......”
.........
圣像宫里,黑棋者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椅位上,默不作声地仆人们为床上已经过世的皇帝更换服装。
烛架上的火光摇曳,几乎停滞的空气压抑到极点。
一刻半钟前,黑棋者坐在这张椅位上与两眼睁大的皇帝,两人似乎是在默默对视。
此刻,眼神的变化胜过一切。
然后。
黑棋者缓慢起身,小心将皇帝睁大的双眼合闭。
心里盘算该到点了,时间不能在拖下去了。
于是拜拉尔,离开卧房对外面早就等候的官员和仆人宣布皇帝已逝,众人瞬间乱作一团,而后陆续涌进卧房。
门外,只留下前日晚刚赶回帝都的继承人艾德里安和拜拉尔。
“陛下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黑棋者凄凉沉道。
站在对面的艾德里安,看着眼神伤感的拜拉尔,或看着他背后的东西,毫无生气冷笑一声:
“我想为了我考虑,你该宣布更早点,在这吹一晚冷风并不好受,拜拉尔伯爵。”
别有用意撇了眼黑棋者,艾德里安走过他的身旁,朝着传出阵阵哭声的卧房走入,左脚刚踏入房间,身后便传来嘶哑苍老的嗓音:
“殿下你记错了,我的爵位是子爵。”
身形一滞,艾德里安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有回望身后的黑棋者,声色再度开口时愈发凌然:
“是你错了,从刚才的话起,你已经是拜拉尔伯爵了。”
话音落下,不等鸦廊首脑回应,艾德里安动起的背影没入室内。
独留门外的黑棋者,似笑非笑低声道:
“好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