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流淌着,鲜红的血铺散开来,薇雯勉强睁开半只眼,凄惨躺在冰冷硬磕的碎岩之中,她的身体就像是破碎的花瓷,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
奥拉赞在绯红的火炎中仰天咆哮着,尽管恐怖的火焰肆虐它的整个身躯,鳞甲化为灰烬,血肉被大量蚕食,但这一切却仍不足以令其死亡,反而更令它像是一位浴火重生的孤王。
到此为止了么?
半睁开的眸子盯着炎火中燃烧的奥拉赞,薇雯如此绝望想到,喉咙里的烧灼感让呼吸都变得艰难,伤痕累累的身体到快崩溃的边缘,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了。
做不到,什么都没做到。
绯红的火炎正在逐渐衰退,奥拉赞被烧毁的血肉开始新一轮的生长,这一刻它仿佛主宰生死之间的界限。
自已还是像以前小时候那样,没有一点成长。
所以,此刻痛苦的结局是应得。
眼眶里的血与泪,薇雯的喉咙里发出干哑难听的喘息,现在她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
似乎连世界都在抛弃她,流血的指甲抓扣着地面,薇雯的身体脆弱颤抖着,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已。
奥拉赞,这位地之王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哪怕是遭受到两次血源的伤害,这位王依然耸立高大的躯体,没有像它之前的兄弟那样死亡。
待至最后一缕血源的火焰熄灭,黄金瞳孔里闪耀出璀璨的光芒,奥拉赞戏虐俯视远处奄奄一息的对手——不,其实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是对手,这个人类不可能杀不死自已,不过是一个令它不悦的玩具。
血从眼眉上低落,半瞌眼的薇雯勉强对视奥拉赞的目光,感受到其中的无声奚落。
是啊,这位王现在连动动脚趾都不需要,光是身上那些正在流着血的创口,都可以慢慢让薇雯死去,让女孩一点点体会缓慢死亡过程中煎熬和折磨。
望着对面的奥拉赞,如果忽视背上那颗诡异的人头,它此刻凌驾的身姿宛若一位神灵,新生鳞片上的反光照亮了黑暗。
与之相反,仰趟在地上的薇雯像蝼蚁一样佝偻,眼眶里流着血泪的她突然笑了,笑得很难听,也很凄惨。
因为笑声悲伤的她,忽然明白了件事。
——赫准斯托。
薇雯第一次觉得自已配不上这个姓氏了,她曾跟在自已的爷爷身后,赤红的花绣在雪白的王袍随风而起,她跟着老人身后享受特权带来的地位,每个人眼中都带着仰慕以及那抹隐藏的敬畏。
多少次读到书中罗兰的事迹,第一猎人的精神直到现在还影响着猎人们的脚步,薇雯总是会心潮澎湃,罗兰的血脉在她体内流淌,不免幻想起未来会有那么一天,她能够再次实现祖先的壮举,复兴赫准斯托的威望。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现实中的冰冷能让人保持清醒,大部分人不过是在泥沼中挣扎,然后在某刻短暂的闲暇中,想到抬起麻木污泥的脸庞,去仰望无垠天空中五彩斑斓却触不可及的阳光。
用着仅剩的意志和气力,抖动的手指摸到背后腰带上的长管物,冰冷金属的触感带来一份安心,薇雯悲伤的情绪得到一丝缓解。
出发之前,薇雯想到过最坏的结果,那时的她自信不会发生,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借着身份从教会偷出一份这种禁忌物品。
在好几年前,教会里的那群后勤部的一群思维疯子,为了现实极致的力量提升,打破人体的生物限制,制造出混杂深渊种血液的药剂,名为‘黑渊’
顾名思义,这是种能把人拖进深渊的药品,服下它的猎人没有好下场。
最近一次使用‘黑渊’的猎人,教会里的记录是那位‘月光主教’托马士,‘黑渊’在极短的时间给这位老猎人带来能与海王纳姆佛罗匹敌的力量同时,也以更恐怖的速度榨干了这猎人仅剩的生命力。
来吧,变得更加疯狂吧!
薇雯不怕死。
或者说,她早就准备好接受死亡,骄傲的血脉不允许她像普通人那样的活着,与其亲眼经历她的家族被某个人夺去,还不如在此之前为其殉道,证明自已从未低头认输。
暂时处于胜者地位的奥拉赞,注意到蝼蚁的挣扎的手段,薇雯的手上东西给它一种淡淡的威胁感。
可是,这位尊贵的王者却无暇顾及,因为它眼前出现了更危险的存在,对方身上的气息不比它差多少。
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变化,遍体鳞伤的薇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黑渊’上,不停颤动的手指尝试数次才拔开针套,露出冰冷的针头。
视线变得越发模糊,大量的失血让薇雯渐渐有了些冷意,意识到自已的时间的不多了,她用力吸进大量的空气,让大脑保持不多的清晰,好让她看清手上血管的位置。
不停颤抖的左手拿着‘黑渊’,针头对准右手变得血糊皮肤,就在薇雯准备兴奋扎下的针头那刻,一只突然从后伸来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
“喂,这东西不适合小孩子玩,还是给我算了。”
在薇雯变得意外的目光中,索尔直接抢走‘黑渊’。
仔细确认手上的物品,索尔确信这玩意是真的,毕竟他从前见过。
手上的空荡让薇雯马上变得激动起来,像是快要渴死的人被夺出仅剩的一点水。
虽然站不起来,她却在地上挣扎扭动身体,染血的双手死死抓住对方裤脚,抬起血污的脸庞盯着对方,喉咙里颤抖脆弱的声音。
“把它还给我....求你了。”
“你知道它的副作用吗?用它你会死的,不用也许你有机会能活下去。”
低下头,索尔看着抓着自已裤带的薇雯。
之前这个高傲猎人家族的大小姐,现在表现很卑微胆小,她就像个受伤被夺抢心爱布偶的小女孩,哭着求别人把布偶还给她。
“求你了把它还给我,赫准斯托让给你了,其它的全部也给你,我一个都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只求你把它还给我.....”
裤脚传来用力的拉扯,索尔看着抬起脸的薇雯哭了,眼泪混杂着的血从眼眶里不止流下。
这个心性骄傲的女孩,此刻主动撕开自已之前表面上所有伪装,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已,渴求索尔手上那个对她而言的唯一希望。
为此,她愿意作贱自已。
血泪混杂让本来清冷面容变得凄凉难看,索尔明白薇雯的心态在高压下崩溃了,说再多也没用。
而且,也没时间再耽搁了。
此时此刻,奥拉赞正在虎视眈眈盯着,目光从未离开过。
因为不清楚索尔具体手段,它不敢对这位气息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主动发起攻势,而是观察起索尔的破绽。
“说话告诉你,我老早忍你不爽了,你包括你的家族还有碎刃宫,这些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哪里还有你的份,还你主动还给我,你是异想天开了吧!”
忍着薇雯可怜卑微的目光,索尔冷着脸。
他选择成为一个抢走小女孩布偶的恶棍。
“不要!求你放过我,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放过我!”
看着索尔手上准备扎针的动作,薇雯像条断了脊骨的狗,疯狂拉着索尔裤脚朝他身上扑,发出极为哀伤的悲伤。
剧烈的动作让薇雯身上伤口流的血更多,为了防止她继续伤害自已,同时给予一定的心里震慑。
索尔狠心探出手,像掐住一只幼兽那样掐住薇雯的后劲,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在女孩近乎疯狂的哭喊和目光中,索尔无情将‘黑渊’注入到体内,强行夺走女孩视为的最后希望。
“要恨就恨我吧!我等着你的报复。”
空掉的针管被丢到地上,索尔恶狠将薇雯提到面前。
失去希望,泪如雨下的薇雯被迫望着面前黑眸,侵略性的目光不由让她感到害怕和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人究竟还要夺走她的什么东西?
“得罪了我,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能够解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质上算不上什么好人。”
索尔露出肮脏的眼神,压迫性凑到薇雯的鼻翼前:
“听好了,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的错归结到你父亲的头上,有些人早就忍他很久了,他们也会非常愿意配合我,去折磨弄死你的父亲,瓜分你的家族,我会把你祖宅夷平然后盖座妓.院,把你家族里的男人统统阉掉,女人送进去当妓.女。”
承受着恶心贪婪的目光和语言,薇雯从头到脚都在发寒,愤怒和害怕的复杂情绪,让她止不住的哽咽流泪。
这个男人果然是这样......
“把它咽下去,然后睡一觉,你别想一死了之,现在我才是清风王座,你的爷爷已经死了,而你父亲什么都做不了,赫准斯托的姓氏你不守护,那就没人能守护了。”
捏开薇雯的嘴唇,索尔把药水灌进去。
可能是真被吓到,自始至终薇雯像是一具木偶,任由索尔操弄。
做完一切后,索尔把薇雯安置到偏后更安全的地方,然后他才回过身,注视安静等待中的奥拉赞。
“你还挺有礼貌,老老实实呆着等我。”
无惧那双黄金瞳,索尔拿着从薇雯那借用的银色长剑:
“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说实话欺负她很没意思,尤其是她用那种眼神求我,之前她还骂我蛆虫来着。”
索尔淡淡地说:
“这都是因为你,我现在彻底成某人眼里的人渣了,你要怎么赔我的名声损失?”
比起感受到索尔身上强悍而熟悉的气息,奥拉赞背上的头颅比它更激动,从见到索尔面孔的那刻起,这颗头颅的表情变得激动赫仇怨,五官近乎扭曲。
“是你!”
“是你!”
“是你!”
短暂的沉默后,这颗头颅也就是那位精灵王——艾莱兰蒂,他的面色再次狂啸起来,神色癫狂:
“你就是他!哈哈哈你终于又出现了!我等你好久了——贱人!低贱的东西!是你毁了我的信仰!毁了我的国家!毁了我的人民——我将审判你迎来末日,罪人你必须以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