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又在做梦了吧……
但是和之前的梦境不同，这一次的梦境，好干净……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片，像是刚下过了一场大雪，但却完全没有寒冷的感觉。
相反的，很温暖，就像春日午后的阳光。
难道这里就是所谓的“彼岸”吗？
如果是，那我愿意留在这边。
忽然间有人在触碰我的肩膀。
慌忙转身，是一个发光的人。
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年纪，只是一个模糊到极致的人形，就像是幼稚园的孩子们没有画完的画。
你是谁？
我问道。
他沉默。
只是无声地用指尖轻轻触着我的脸。好温暖。
然后，我醒来了。
四周仍是白色，定神后才发现那是一圈布帘。
我正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布帘外，我听到了学姐的生意，正准备喊她时，我注意到她应该是正在打电话。
“我找不到那人的灵。这期间我一直陪在这孩子身边，但都没有见到过她的灵。”
学姐的声音带着分明的哭腔，既不是悲伤，也不是委屈，是满满的无助感觉。
“如果不是他姐姐，难道还会有别人吗？他的母亲还健在，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对这孩子怀有那么大的恶意！”
布帘外传来抽纸巾的声音。
“我没有意气用事！”
而后又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这么处理的！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抽纸巾和拍桌子的声音在交替着，听得出来，学姐应该是在边哭边和人吵架。
最终，以一声感觉快把桌子拍碎的巨大响动，学姐以一句“我是你姐不是你妹，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作为结语，终止了这场对话。
手机被扔桌子上的声音，片刻的沉默后。
“唔……好疼啊……这桌子也太硬了吧……”
学姐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布帘被缓缓拉开。
似乎是没料想到我已经醒来，当看到正坐在床上的我时，学姐先是下意识地“呀”了一声。
她见状赶紧背过身去，双手胡乱揉着脸，显然是不希望我看见她的满脸泪痕。
“你醒了啊小松月，对不起啊，我打电话吵醒你了吧！”
我看着学姐的背影，瘦而娇小，却给人以可靠的感觉。
“谢谢你又救了我，学姐。”
她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的泪印。
“不不不！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我救的……”
学姐赶紧朝我摇着手，脸上泛起了微红。
“你刚才是在和你弟弟打电话？”
学姐抿着嘴摇了摇头。
“是表妹，和我同年但比我小了两个月。”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去的话题应该再谈些什么。显然学姐也是如此，于是我们只能一起沉默着，直到医护老师和年级主任一起到了房间。
简单寒暄了几句，再确认我身体并无大碍后，年级主任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沈松月同学，你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要不先在家休息几天？”
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我知道，这其实就是单方面的通知而已。
“我是……被开除了吗？”
“并不是，只是让你先休息几天，等身体好了再回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为什么啊！松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学姐挺身而出，她挡在了我身前，像姐姐一样将我护在身后。
“你是谁？”
“我是二年级的晏摇蕙。”
这一次，学姐并没有介绍自己名字的出处，或许是忘了，又或许是她根本不屑于介绍。
“这位同学，学校有学校的安排。”
年级主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表情一下子变得更严肃了。
“你们什么关系？”
他追问道。
“我和他住一起！”
“““……”””
不只是我，连医护老师和年级主任都摆出了一副无语的表情。
我很想要解释一番，但又实在不知如何说起，而且现场的氛围似乎也不适合过多地解释。
于是，学姐并没能为我争取来相应的权益。
非但如此，她还顺道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我们俩一起被停学四周……
额外多写一份早恋反省……
停学后的最大好处就是——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煮饭吃了。
早饭午饭晚饭，额外再加一顿夜宵。以至于才在家才呆了四天，我明显感觉自己比之前要胖了一圈。
而让我极度无语的是，明明饭量是我的几倍，运动量也不见得比我多，但是学姐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肚子里果然藏着一个黑洞吧！
“哇，学弟，看来你不只有个女性化的名字，你还有个女性化的灵魂啊！”
一边吃着我的饭一边还不忘记吐槽我的是学姐的好友，和她同班的秦悠然学姐。
她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偏偏也有着男孩子一样的爽朗性格。
记得之前放学时和她第一次见面，当时的她还很是局促小心。结果这几天她受班主任的委托，每天晚自习时分来给学姐顺道蹭饭。
目前的秦悠然已经可以对我非常自然熟练地进行各种嬉笑怒骂外加调侃讽刺了。
我们三人原来的计划是——秦悠然给学姐补课，学姐给还是一年级我补课。
但学姐的基础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差……
我甚至很怀疑她是否真的读过高一……
于是，计划就变成了一三五晚上秦悠然给学姐补课，二四六晚上秦悠然给我补课，周天安排摸底测验来检验补习结果。
总体来说，二四六的补课还是不错的，基本可以按照计划循序渐进；但一三五的补课么，一般最多可以维持半个小时，然后她们俩就会很自然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去——
“我跟你说哦摇蕙，逸思路上有一家炸鸡排，超正点的！然后他们家隔壁的杨枝甘露那也是必点！”
“是吗？话说回来，我经常和小松月去的炸串摊也是强烈推荐！老板大叔人很好的，总是送很多东西给我们，味道也非常非常的棒！”
“哎，你说的是那个一生一世路口的炸串摊吧！我也常去的呀！真的超棒，我喜欢她们家的芝士至尊炸香蕉，一口下去爆浆的那种！”
“我最喜欢他们家的炸豆干……”
……
今天晚上又是如此，我在旁边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认真听她们将城市里的经典小吃一一列举……
也不知道她们无聊还是我更无聊……
或许是已经穷尽了整座城市的所有值得推荐的经典小吃，原以为会回归补课的两位学姐，不知怎么得又开始谈论起学校老师们的八卦。
当他们聊到“图书馆的杨老师”的时候，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你认识图书馆的那个杨老师吧，就是你进出或者借还图书的时候帮你刷学生证那个。她是名校的高材生，据说是特殊人才引进的，学校里的岗位随她选，很多都是未来管理层的岗位，像什么校长助理啊、办公室主任之类的，结果她就选了个图书馆管理员，事情倒是不多，但是钱太少了啊，基本就是很多人宁可辞职都不想选的岗位。”
“那她为什么呢？”学姐帮我问出了我想问的。
“谁知道呢？可能性格就如此吧，大家都说她本来就是那种不争不抢的老好人。”
处于认同，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而我的这个下意识的点头却被秦悠然学姐一下子解读成了“我正在参与她们的话题”。于是她把问题强行抛给了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小月月，你说那个杨老师为什么选那么个破岗位？”
我怎么知道……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装出一副思考许久的模样。
“我猜会不会是因为家里有孩子要照料，所以这才选了这么一个事情比较少的岗位。”
“什么呀，杨老师还没结婚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闻杨老师还没结婚，我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好像是孤儿，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秦悠然学姐说着默默叹了口气。
“听说小时候有个弟弟，后来也去世了。”
“！”
手里的饺子突然被我给捏坏了。
我看着那只被捏坏了的饺子发着呆，但是满脑子在想的，却是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那个和杨老师长得很像的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