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讲点规矩?啊?你可是个男生啊!人家隔壁沐椿雪的妈妈已经三番五次地来找过我说这个问题了,我以前跟你也说过,不要再去摸人家女孩子的脸了,是不是?你倒好,这次直接上去捏!要不是人家沐椿雪的妈妈正巧看见,你还要一直这么欺负别人是不是?”一位手里捏着竹条的中年妇女冲着跪在身前水泥地面上的小男孩大吼道。
“我……我没她……只是……只是觉得她的脸……好软而已……”跪在地上的男生小声说道。
尽管说的自认为非常非常小声了,可是耳朵异常灵敏的中年妇女还是立刻就听见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小男孩的话,扬起手。
“刷!”手中的竹条划破空气,在男孩的右胳膊上狠狠地留下了一道红印。
“还敢顶嘴?!是不是几天没打你,你就神了?我告诉你,往大了说,你这叫性骚扰你知道吗?是要被警察抓去坐牢的!”女人气呼呼地边说,又边刷刷地往小男孩身上抽了几下。
“要不是你爸还没回,我就应该让你爸把你吊起来打,长长记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疼痛从手臂上火辣辣地传入大脑,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刺激着神经和男孩的泪腺,他想哭,可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哭。
但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哭泣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完全全和大人一样,能够忍住的。
“哟哟哟,眼泪还出来了是吧?我冤枉你了还是怎么地,啊?”中年妇女见小男孩的眼眶中有泪水涌出,随后又举起了右手中的竹条。
小男孩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头部,没有闪开。奇怪的是,等了很久很久,之前那种火辣辣地痛感并没有传来,转而代之的,是一声轻微的,硬物砸到地面上清脆的声响。
“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中年女人恨铁不成钢地扔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这么离开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教训自己的儿子。
元宵节刚过,初春刚到,又到了一年农忙播种的季节,家里的几亩稻田也必须在这个时候撒下种子。作为村长的妻子,她必须起到春耕播种的带头作用。
小男孩知道,这次算是自己的一次惨胜,所以一听到那女人推开房门走出去的声音,他就笑嘻嘻地站了起来,一抹脸上的泪水,拍拍腿上沾着的灰尘。
身后的窗台下,探出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脑袋,小男孩转身的一瞬间,就看到了。
“没……没事……吧?”见小男孩正望着自己,窗外的小女孩忽然一脸娇羞地问道。
当她看见小男孩右臂上还尚未散去的红印的时候,脸上便充满了愧疚。
“嘛,没事,又不疼。”男孩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朝内拉开了老式的木头窗子。
“可是我……我看见你都哭了啊……”女孩娇滴滴地说道,随后又指向男孩的右胳膊,“你看,不疼吗?”
“没事,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哭啊?那是装的啦~我要是不哭,我妈能走吗?”男孩大大咧咧地说道,仿佛刚才被竹条抽了那么多下的疼痛和自己毫无关系。
“真……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男孩扒在窗台上,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窗台另一边走廊上小女孩脸上的、已经流到鼻尖那里的眼泪,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我……”女孩一时语塞,忽地抓起男孩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蛋上,软绵绵的触感一下子就从小男孩的手上传来。
“!!!”
“这……这是补偿!”小女孩娇羞地说道,“你,你不是像捏捏看吗?快点啊……很……很羞耻的……”
“啊?哦,哦。”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用极小的力道,同时也伸出了左手,一齐捏住了小女孩的左右两腮,一点点地向外拉扯。
“呜……”尽管有些难受,可是小女孩依然还是闭上了双眼去任由男孩轻轻地拉扯着自己的脸颊。
一阵微风从走廊上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混杂在风中的,还有院子外的那片草坪上种着的香椿树的清香。春天已经来临了,一整个冬季没能冒芽的光秃秃的树干,终于长出了带着清香的新叶。
那一瞬间,小男孩松开了双手,目视着自己对面仍然紧闭着双眼的小女孩,随后略微思考了一会之后,双手撑住窗台,一个引体向上就翻到了走廊上。在小女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了她的双手,吐了吐舌头,用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
“走啊,一起出去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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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男孩,就是我,汪子桐。那年我才十岁,正上小学五年级,在学校是个出了名的差生,基本上每个科目就从来没及格过。不仅如此,我还出了名的爱闹事,老师曾无数次地找我家长谈话,而我家长回来之后也只是以打骂来教训我。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没多大用处,骂我的时候,就是左耳朵进又耳朵出;打我的时候呢,就是那种现在人们常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位小女孩,她叫沐椿雪,是我同一个院子里隔壁楼房沐叔叔家的独生女。说来也巧,她和我开始一起相处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我妈和她妈刚怀上我俩的时候开始。
本来就是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她家的田也紧挨着我家的那几亩地,我妈临产住院的时候和她妈妈也都是一间病房。那年春天,我们俩出生的时候,她出生的日子相当巧合的仅仅只比我我晚了两天,所以生日特别的好记。而我,也自打出生起就多了这样一位“邻家小妹妹”。
为了庆祝我俩出生,我爸和她爸共同在院子前种下了一棵高大的香椿树,希望我们能像这棵树一样,快快长大,然后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在烈日下遮出一片林荫。
打记事起,我俩就在一起玩儿。去草坪前面的那条很浅的河里摸鱼捉虾,还是去田里捉蛐蛐,在我们那个按键手机还没兴起,去距离这儿很远的县里只能先坐拖拉机在泥土路上颠簸好一阵子,再赶郊区公交的时代来说,这些小动物啊,就是我们俩童年最好的玩物。
上了小学之后,我天性好动、注意力不集中地缺点开始暴露无遗,而沐椿雪则变得文雅了许多,学习成绩也在班上名列前茅。和我这个学习几乎已经废了、还天天找别人麻烦的差生来说,简直就是天壤地别。
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些而疏远我。
拿后来她的话来说,可能她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魔法吧,只有她在我面前,我瞬间就能变得非常地安静、温柔。和学校里那个只知道玩和打架的汪子桐判若两人。
我当时和她一样,都以为这只是个神奇的魔法罢了。
但是当我长大之后才明白,这个魔法,真的真的非常高超,高超到让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