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艾萨克。”
在橱柜后忙着将早餐盛好时，我听见熟悉的问候声。
已经穿好棕色学院制服的素子一边用发环将她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以便吃早餐，一边踏着台阶走下至大厅，向忙碌的我道早安。
我在摆盘的同时瞟了一眼大厅的机械挂钟，指针刚好指在六点三十五的位置，还真是准时，为准备热餐省了不少麻烦——在心中欣慰地暗叹着。“你也早，素子。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趁热吃吧。”
点点头，素子走到餐桌前，在看到餐桌上摆的米饭，烤鲑鱼和鸡蛋烧时，她露出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困惑的表情，下一刻眼神就挪到了我脸上。
“真难得啊，你不说自己是面包黄油派吗，怎么今天准备的是米饭派的玩意。”
“突然想吃一回而已，我偶尔也是会想念米饭稻香的。”
“可是打印出来的味道称不上难吃，但也差强人意，实在很难和稻香什么的联系在一起——你不是在家里置备了厨具吗？那倒是用几回啊，艾萨克？”
黑发的少女走到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明明比我稍矮一点，说起话来却咄咄逼人，被那双褐色的双瞳锁上后，我自发地避开视线，挪到了她口中的厨具上。
虽然只是普通的几把金属厨刀和一只汤锅和一个平底锅，但都算是上世代的产品，自从打印机这种方便的东西顺利普及后，耗费珍贵的金属资源还难以维护的厨具们就逐渐淡出人们视野，只有上流人士们还保持着刻意有别于庶民的自尊心，品味着手制的餐点。
那曾经一时兴起买来的复古厨具，我却没有用过几回，因为能熟练使用它们的人早已不在这里了。
“找个机会吧，这周末我就亲自下厨试试，但不保证味道。”
“哈，我会期待的。”
既然素子这样请求了，搪塞过去实在也不像话，我将最后的两碗汤放在餐桌后，便答应了下来，素子才满意地一笑，抽出椅子坐下，熟练地拿起筷子，做着简短的餐前祷告。
我将领带系好，工作的黑制服顺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拿出昨晚买来的报纸攥在手里，终端则是顺手摆在我的碗旁。
见我展开报纸读了起来，素子将一小团米饭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那双褐色的双眼却放在我的手上。“还在看报纸啊，跟个老大叔一样，这东西都快要写进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了。”
“这是男人的浪漫...别管了，快点吃。”
这样的对话也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了，我一如往常地回复了素子。
但是我却不能否认素子话语的正确性，纸媒这种已经奄奄一息的产业，若不是有几个又有钱又充满怀旧情调的老头子亏本吊着它们一口气，我可不能只花上两通用币就买到报纸。
买一张少一张——历史学家和电子媒体们盼着那些老头子们尽快咽气，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边堂而皇之把报纸和书籍这些历史放在电子书里头，然后一边把这书卖给新生代的小孩们。
我喜欢报纸的第一点是它即便是快要衰落了，情怀党们却依旧一丝不苟地提供最准确的新闻，要了解当地的最新新闻，看第九区仅仅两页的报纸，永远比看网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我越看越离谱的东西好得多。
近一个月内，区内发生机器人因故障而伤人事件的频率比上个月增长了300%，仅上周就发生了17起，相当于前三个月的总和，对此阿西莫夫协会...
头版头条就是这么头疼的玩意，不过用不着它提醒我，局长关于这点光是上周唠叨我们的次数，就不止17起了。
翻过一页后，下一页的内容倒是挺新鲜，说是阿西莫夫协会的无人机近日在墙外的近夜区附近失联，推测是被尚在活动的人群给人为摧毁了，不过这点结合协会这阵子生产的机器人经常故障的缘故，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将视线放在素子的身上，只见她已经快要将早餐吃完了，正在与鸡蛋烧做最后的对决。
“素子，你们的期末考试...有环节需要在墙外举行吧？”
素子就读的里欧斯学院，我记得一年级的学生在期末，除了必要的理论考试之外，需要进行军事演练一类的活动，要在墙外的偏僻地方进行。
“是，怎么了吗？”
“注意安全。”
嘴上只是简单的提醒，我却在心里早已开始骂那帮急着从学生里面招揽军士的战争狂。
“没事，我会平安回来的。”
“嗯...所以这几天都不回家了吗？”
“住学校里，我也想好好在图书馆里复习理论课——不如说对你挺好吧，这阵子你不是会很忙吗？”
偷笑着指了指我手中的报纸，素子用调侃的语气让我放宽心，八成是看到头版头条的内容了，我才板着脸将报纸折叠好放在一边。“总之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就行了。”
“好好，不过太麻烦的事情，艾萨克你可能就帮不到我了...”将已经用完的碗盘叠放在一起，素子摆摆手将我的好意搪塞过去般说道，在我与她对视的时候却闪过了视线，拿起碗盘快步走向厨台后，将它们塞入了洗碗机。
抓起装着书的手提包，素子在大厅的全身镜前检视着自己的制服，将衣领，领结和裙摆之类的装饰给一一再次整理，作出准备出门的姿态。
“需要我送你吗？”
“搭电车就好，你的车不是坏了吗？”在玄关处的素子正在穿鞋，同时回绝了我的护送请求，鞋穿好后，她转过身来，朝远在大厅的我招了招手告别，“那周末见，艾萨克。别忘了你亲手制作的晚餐。”
素子最后也不忘嘱咐我一句，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掌按上门旁的感应屏。
微笑着点点头，我目送素子离开房门，然后看着门页逐渐自动合上。
放下报纸后，我开始吃还是很热的早餐。
在吃饭的过程中，不由得担心了一下素子，产生这样的念头后，我在心中对自己这份担忧有些惊讶。
直到第九区政/府的分配为止，素子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她本是永日区之外的夜区难民，因为出众的素质才经过选拔后准许进入第九区。像她这样的年轻孩子还有不少，他们经分配后，住入了拥有房子的独居人士家中，因此我成为了素子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在她成年就业之前充当照顾她的角色。
本来以为是一件麻烦事，不过因为政策的强制性和丰厚的补贴我也没有异议，但经过半年的相处发现其实也不坏，她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孩，现如今我们已经能正常地生活在一起，并且我也会很理所应当地为她担心。
暗叹了一句，我打开了我的终端，开始看瑞准备的第一区新闻内容。
作为首都存在的第一区，发布的新闻内容自然是媒体不敢捏造的，不过大多都是有关于生产和能源方面的研究，要么就是高官的近况。
不过在阅览过程中，第一版一条显眼的内容迅速吸引了我的注意：双蛇协会宣布永生医学领域有重大突破，并且近日将在第一区召开新闻发布会...
那群疯子到底想把人体玩弄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
原本我以为装机械义肢甚至机械义眼已经够离谱了，但没想到他们的想象力远比我丰富。
半个身体以上全部由机械替代，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怪物的范畴了，可是那帮家伙却打着新人类的希望，这样的旗号继续进行研究，支持者多到难以想象。
愤愤不平地按下按钮将洗碗机启动，我望了一眼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二十分左右，比平日出门稍早一些。
我也像素子一样，在全身镜前整理着装，取出桌面上放着的装有相片的吊坠放在上衣口袋，并穿上我的黑色制服并再次整理好领带后，果不其然显得我还是个年轻的好小伙，一个素质优秀的干员。
不浪费时间多看几眼了，我将刚才用完的食物素材空盒塞入了回收袋中，在玄关穿鞋。
“瑞，关闭家中除安保设施和冰箱外的所有电源。”
“已完成，艾萨克。”
得到了瑞的回复后，我放心地将手掌按在了门旁的感应屏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