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每天都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
夜晚,他在提本师父的熏陶下学习各种魔术的咒文。
白天,他则和提本师父进行魔术实战锻炼。
尽管,提本平常表现得很像慈祥老爷爷,但在锻炼派克时,他所给予的指导和教育非常严厉,仿佛要把战斗那不能遗忘的残酷面,深深地刻印在派克的灵魂里。
因此派克有时候会觉得修行让他痛苦万分,可是提本师父在严格又认真地给予指导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施行爱的教育。
每当派克有所进步,提本就会当成自己的事为他感到开心。
而派克也打从心底崇拜、尊敬着,提本这个比谁都要还要强悍的圣人君子。
他的目标是希望变得跟提本一样强大。
此外——
『派克,谢谢你今天陪我上街买东西。』
『啊哈哈,我们是人口众多的大家庭吧。要是需要有人帮忙提东西随时可以找我。』
例如,像这样和两手捧着一大堆食材面露温柔微笑的薇恩娜,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
『你好认真喔,派克。可是千万不可以累坏身体唷?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谢谢你,姐姐。』
当自己为了充实魔术知识,三更半夜人强忍着睡意挑灯夜战时,薇恩娜端来红茶表达关心之意的时候——
『恭喜你了,派克!恭喜你通过了祭司资格的神学考试!』
『谢、谢谢,姐姐……』
『派克从今天起是不折不扣的牧师了呢!年纪轻轻就能通过那种困难的考试,身为姐姐的我也一样深感骄傲!不愧是派克!了不起!了不起!』
『等……姐、姐姐!不要当街抱在一起……大家都在看啦……』
还有薇恩娜把派克的小小的成功,当成自己的事情,感到开心,为派克祝福的时候——
——每次和薇恩娜共度稀疏平常的平凡时光,派克的心里面总是会浮现一个念头。
『我要好好保护姐姐。』
『我要继续守护以前曾经失去过,好不容易才又找回来的平和日常。』
所以,无论多么艰苦的修行和课题,派克都撑下来了。他概括承受了。
而且每天积极锻炼的派克,也会利用空档陪小孩子玩,照顾他们或者帮薇恩娜做家事,尽自己的最大的能力扶持家庭。
忙碌却不失充实,能和其他人分享欢笑的幸福日子,慢悠悠地过去了——
慢悠悠地。
——就在风平浪静的日子中,发生了那件事。
『……“舍弃一,拯救九”……吗?』
在教会后方光线有些灰暗的杂木林里。
本日的修行课题是快速发动攻击咒文的训练,当训练告一段落,进入休息时间时——
一个没想到会从尊敬的提本师父口中听到这席话,不禁猛然眨眼。
『没错,说穿了,我是为了抢救有机会得救的大多数,决定放弃有获救机会渺小的极少数。决定救谁、放弃救谁……如果你战斗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人,就必须时时把这种念头放在心上。为了让自己尽可能的拯救更多人势必得实时看清现实,找出现实与理想的折中点,绝不能让目光离开那个地方……毕竟,我们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没有能力拯救众生。』
提本以慈祥又不失严厉的课文向派克说道。
『……我做梦也没想到,师父居然会说出像是“帕维克•艾文泽”会主张的道理。』
向来对提本的教诲照单全收的派克一反常态,有些不满地提出质疑。
『从一开始就决定好要救谁和放弃谁,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见死不救,一定会拼尽全力拯救所有人。』
『呵呵呵……那股志气是很伟大的,你千万要铭记在心喔,派克。』
及时派克以强硬的口吻顶嘴,提本也没有发脾气,只是笑呵呵地如此回答。
『……师父……?』
『那样就对了,还可我们不是神,而是人类,绝不能让自己妥协,做出轻易的取舍。轻易的取舍等同于轻贱.人命……那种行为可以说是为违背神的意志。』
『既、既然如此——』
『然而,现实是……真的会有被迫做出那种选择的时候。』
『……』
『很遗憾,即使是我当年在救济巡礼的旅途上,也有好几次被迫做出类似的选择。』
提本说得煞有介事,派克不禁缄默不语。
『举例而言的话……这个嘛,“我和薇恩娜也只能救其中一个”……如果你碰到这样的情况,你会选择救谁?』
『这、这个问题没什么好思考的!我一定会想出能拯救两个人的方法——』
『呵呵呵,我不是强调“选择”了吗?你这样没有回答到我的问题喔,派克。』
『……』
提本一针见血地道破,派克不能接受似地垂低了眼睛。
『抱歉,问你这么尖锐的问题。可是,有时候绞尽脑汁、拼命挣扎……尽完所有人事之后,仍会发现眼前只剩下这种选择,这是你必须谨记在心的,你想要拯救一切,这份善念固然伟大,可有时候,它也会反过来成为你的束缚,为了保护其他人而战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
聪明的派克明白这个道理。
理智上,他可以理解师父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是情感上,他实在无法接受。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五年前那宛如地狱般,令人怀念的故乡风景。
如果当时自己能拯救父母亲,能拯救全村乡民。能拯救一切的话……
……你现在所有人都还能过着幸福的生活吧,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偶尔在晚上,隔着房间门听见薇恩娜躲在房间里独自啜泣,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无力了。
到头来派克的内心深处,或许还没能完全抛下过去。
派克他——一直希望拯救一切。一直渴望获得那股力量。
『派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的。』
对于提本的说法派克只是拒绝接受搬的保持沉默。
『……觉得无法接受吗?』
看破了派克的内心,提本不改慈祥的口吻问道。
『是的……我很抱歉……』
仔细想想,说不定这是派克第一次违抗尊敬的师父。
不晓得师父会如何教训自己这个不明事理的小孩呢?
或许提本已经对这样的我大失所望,不愿在传授战斗的技巧给我了。
派克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
『那么,你只好让自己变得更强了。』
提本却以温柔而铿锵有力的语气,向派克如此说道。
『!』
没想到会受到提本鼓励,派克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让自己变强,比谁都强,比我更强,比任何事物都还要强,永无止境的让自己变强下去,为了让自己有能力对抗所有不利于你,以及你周遭的不合理……你近来所迷茫的事,不就是这个吗?放心吧。无论是在身体或精神层面,你肯定会变强。』
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被看破了,派克大吃一惊。
『可、可是,师父……这样的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尽完人事将会面临选择,所以只要力量强大到足以在尽完人事前拯救所有人就可以了,只要足够强就没问题了。』
『……』
『哈哈哈,说来很怀念以前我的师父针对性命取舍的问题,开导我时,我也跟你一样,相当排斥。我也曾经年轻过啊。不过我师父也是用刚才我说过的话激励我。』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现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过去的我没能做到。可是派克你或许有那个能耐吧。』
『师父……』
『对自己要有自信,你的魔术长才,肯定是上天给予你的天赋。我相信你的天赋,在这个美丽而残酷的世界,肯定具有某种意义。若是你,或许可以抵达我和我师父无法成就的领域……你或许能成为拯救一切的救世主,即使未能成为救世主,你坚持目标的信念与道路,仍是令人敬佩的。在灵魂的旅途上,相信你能将莫大的救赎带给民众。现在你必须怀抱信心,切勿小看自己,把心思集中在磨练自己的实力上,如此以来,神总有一天会把你必须完成的道路,展现在你面前。』
提本把手搭在派克的肩上,以充满爱的态度向他说道。
『“睁开眼睛,信任与祈求吧,唯有如此,才能获得。”……这世上最信赖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务必要努力,能拥有像你这样出色的徒弟,是我最大的喜悦。你是我的荣耀。』
提本定睛注视着派克,他的眼睛深邃而清澈。
派克被提本的发言深深地触动了内心,不由自主地向他弯腰一鞠躬。
『今后……请您继续指导与鞭策我了,师父!』
『呵呵……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是的。』
对话画下了句号。
派克与提本并肩而行返回了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