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机面前,是穿着火红女巫服的少女。但没有戴尖尖的女巫帽,长长的黑发随意铺散着。
然后,就像施了魔法一般,少女从中钓出了一只兔子玩偶。
“白白的兔子”
依可喃喃着。
攥紧了兔子玩偶,依可走出了架空层。
捧着蓝莓奶昔走在街上,少女偶尔本能地察觉到一些炙热的目光。
太阳的光影逐渐模糊,旋转成漩涡,依可被漩涡拉进了深渊。
“小妹妹。”思绪被一个腼腆的男声拉回。
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吧。依可迈开了脚步,双眼放空,没理睬还准备跟上来搭讪的男人。
小妹妹?自己多大了?二十二?
二十二?或许二十四也说不定吧。
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依可开始认真计算自己的年龄。二十来岁,正是花朵绽放的年纪,而依可却像含苞待放的少女,在期许着为谁盛开。她的身上缺少成熟女性的魅力,却拥有着少女的纯真。
或许只是拥有少女般纯真的面容。
少女的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因她而死,一个遥不可及。
她曾经幻想过幸福,而日记上冰冷的信息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
周围突然冷了一些,抬头看去,是太阳被乌云遮住了。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依可的心头。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吗?
依可回忆起过去——愉快的、痛苦的、可怕的……它们这会儿像是依可身后长长的车辙,并不属于依可本身了。她发现自己的一生充斥着混乱与不幸,唯一可能的幸福也被残忍的真相打碎。
真是疲惫的一生啊!
可是为什么,即便是这样,在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着:“不要死!”
依可怨恨起了自己,到了这种地步,还缺少赴死的勇气吗?
还是因为自己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
不要死。
霎时间依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味,这不是她内心对生的希冀,而是埋葬在东京的故人对她的言语。这种亡者的愿望在最后试图把依可留存在世间。
咬紧了唇,眼泪决堤般涌现。
突然,四周被铺天盖地的声音所包围——警笛声、撞击声、尖叫声、人群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依可终于意识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手中捧着蓝莓奶昔因撞击飞出了很远。
腰部巨大的疼痛感很快席卷全身,不一会身体便失去了温度。
如一朵鲜红的鲜花被人无情地掐断。
——
Z国H市,深夜,大雨滂沱。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浑身湿透,抱膝坐在一家关门的商铺的屋檐下。
知未又一次拉开了二楼的窗帘,看向昏黄路灯包裹着的女孩。
一定会是个麻烦吧?
她拉回了床边的窗帘,躺进了被窝里。
挣扎了一会,出租屋内开灯的清脆声音响起。
知未翻找到了一把黑色的伞,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女孩,摇了摇头打开门下楼。
“小妹妹,你还好吗?”
女孩稍微转了下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大姐姐蹲在她的旁边。
没有回应,女孩又楞楞地继续平视前方,只是紧紧抱住腿部的手似乎松了一些。
知未皱眉,硕大的雨滴偶尔飞溅在两人身上。
“雨很大,去我家避一下吧。”
知未在等待对方的回应,是离家出走的女孩吗?卫衣和牛仔裤都挺新的。可是女孩一句话也不发,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有着频率地发抖。
想到只穿了睡衣跑了下来,知未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叫林知未,是附近的Q中学的高中生。”
沉默……女孩像是将自己锁进了盒子里,对外界的反应迟钝而无力。
知未不再迟疑,牵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恍惚间回过神来,借力站了起来。知未也不再说话,拉着女孩向马路对面走去。
刚到楼下时,一道闪光撕裂了天空冲下来,紧跟着的是轰鸣暴躁的巨大雷声。
女孩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抓住了知未的袖口。
“不要怕。”知未轻声说到。
——
知未放学后立刻奔往了学校旁的便利店,她麻利地在便利店的隔间换好了衣服。
“欢迎光临。”
在工作时也会常碰到同学,她也早已摆脱了初时的尴尬。在其他学生还在享受父母呵护下拼命学习的权利时,知未必须独自面对生活的重压。或许应该放弃高中的学业了?知未感受到了黑漆漆的未来。
又是前来骚扰的浪荡公子盛铭,知未紧锁眉头,每次见到这人总是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小未,帮我结下账。”盛铭随手拿了一瓶饮料放在知未面前,眼睛对着知未的身体肆意地扫荡,露出饿狼般的贪婪。
小未?从那人嘴里听着为什么这么恶心。知未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迅速地找给了他零钱。
盛铭又乘着收钱时摸了一下知未的手。
知未瞪住了盛铭。
“别这样嘛小未,”盛铭马上嬉皮笑脸起来:“我说过很多次了,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好好呵护你的,你也不用辛苦地打工了,你知道我的父亲……”
“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吗?”盛铭看到了有着灰白夹杂头发,穿着洗得泛白的蓝色毛衣的店主老爷子向他走来。
“老头,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我叫我爸盘了你的店。”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就算这把年纪了也依然比盛铭高出半个头。
“那在这之前,这店还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头的。”店主老爷子微笑着:“还是请盛公子快离开吧。”
盛铭眯起了眼,冷冷地笑了几下离开。
“谢谢。”
“丫头,不要这么见外,你可是我的员工。”老爷子说完又慢悠悠地回到角落的藤椅上看报纸去了。
知未很感激店主,正是他提供给了她为数不多的工作机会。她倒也不怕盛铭找店主麻烦,听说店主以前是有过黑社会背景的人。
她又看了看坐在角落看报的老人,大多数时他就像一个正常的老头儿一样,和蔼且平易近人;极少数时他会闪过狠厉的眼神。
十二点。知未告别了店长老爷子,沿着马路走一会便到了出租屋。
灯一直亮着,打开房门便看到蜷缩在床上的女孩。
出租屋很狭小,拢共才三十多平米,是很常见的外来务工人员的租房。分三个区域,第一个区域睡觉吃饭都在这里,第二个区域是长长窄窄的厨房和洗衣服的地方,最后是窄小的厕所。
靠着最右侧墙餐桌上的两个面包都只留下了包装袋。知未走近床边看到了还未入眠的女孩。
“抱歉,我这就去做饭。”知未说着准备向厨房走去。
女孩从被窝里伸出了手拽住了她。
知未楞了下,第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就这样钻进了被子。
她抱着女孩,很快后者便进入了梦乡。
感受这女孩温暖的体温,知未又想起了一周前的雨夜。
湿漉漉的女孩来到家后,面对她的询问还是像木偶般没有回应。洗澡也是知未一个人的事,女孩只是站着任由她摆布。只有面对着煮的挂面时,兴许是饿了太久,女孩才有了些动作,低着头默默吃了起来。
知未一度以为女孩可能是哑巴,但当天一起睡觉时,女孩颤颤的微弱声音传来:“姐姐,抱抱我……”
内心柔软的东西被触动,知未环手抱住了女孩。
这也是一周来女孩唯一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