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在空中划过,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藤原泷走在通往山腰的陡峭石阶,看着石阶左侧的峭壁悬崖,不禁打了个寒战。
躲在这种地方,那个老家伙也真是够古怪的。
在快靠近石阶终点的右转岔口时,藤原泷备好了枪紧贴着泥土慢慢移动,到达岔口时骤然转身举枪对着面前的空气。情报很准确,这里没有保镖。
山腰处竟然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地,中间矗立着的正是情报里叙述的破破烂烂的小茅草屋,藤原泷还看到了屋子旁的一片片菜地。看来那位确实过上了乡野村夫的生活。
他不紧不慢地摸近小屋,一把推开了木门,举枪对着屋内还在桌上吃饭的老人。老人戴着斗笠,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把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动。
“即便我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家父还是要赶尽杀绝吗?”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老人嘴里传来。
“打扰了,松本组长。”
消音手枪咻咻两声,都命中老人的头颅。藤原泷走近尸体,又在头上补了一枪后检查了脉搏。
死透了,老头也该放心了。
为了藤原家吗?泷想到了老头那张酷似鹰鹫的老脸。数年前自己准备继续做一个浪荡公子哥时,老头打来电话询问自己能否帮助他的事业,随口就答应了。或许泷只是无法再忍受浑浑噩噩的日子了。
藤原泷走回山脚时,看见了两位壮实的村姑抬着碗盆大横切面、五米左右长的松树前进。
这里有松树吗?
他专程回头走向刚才的石阶旁,看向了谷底,映入眼前的正是深绿松树尖锐的树梢。
成千上万的松树树梢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向泷的胸口刺来。
——
北海道札幌市,平常深夜热闹繁华的街道现在没有行人和车辆,如死一般寂静,双方庞大数量的黑帮份子在主干道上对峙。
“要用堂堂正正的决斗彻底击垮佐藤家!”古城顾问想起了组长说的话,正是那个派人暗杀松本田的组长。
为了胜利不顾道义,无所不用其极的组长令他感到害怕,又产生一种莫名的依赖感,这样的领袖,应该能带领着帮派壮大。
古城对权利的渴望是一个小小的顾问难以满足的,但现在他还是得服侍好眼前的头目。
对方先涌了上来,两个黑帮集团迅速撕扯在一起,钢棍砸凹了头颅,砍刀劈飞了血肉……在近两个小时的火拼后,留下的还是寡不敌众的佐藤家的叹息。
藤原拓一很快就收到了札幌市胜利的消息,他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在最终的决斗前,他早已经成功地剪掉佐藤的全部羽翼。与其说是决斗,不如说是最后摘取胜利果实的一场表演。
将札幌市的主干道上作为决斗地点,无疑是在挑衅政府的权威。
藤原拓一的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北海道黑帮的统一,甚至不是一统日本黑帮,他要的是幕府将军,位极人臣,掌控日本这个国家。
这次对佐藤家的清理也是一次试探政府底线的行为。
那么,终于夺取了北海道南部的控制权。总算可以结束小打小闹,进入本州与最强大的黑帮进行权利争夺了吗?
“我很想知道,太田家经历就继承人问题后,是否还有以前的骁勇难挡的气魄。”藤原拓一在茶室对着茶杯吐露了心声。
——
木屋的起居室内传出了碗碟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小男孩躺在木板床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了耳朵。
女人被推倒在地,额头撞到了木凳上,擦开一个大口子流出了血。男人这才害怕起来,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一些破布条给女人止血。
“臭小子,快出来!帮你妈妈按住止血!”男人叫喊命令着房间里的小男孩:“快出来,你这个野种!”
男孩扶着门框看着坐在地上痛苦的母亲和歇斯底里的继父。他讷讷地走来用小手按住了母亲头上的破布条。
“用力!”男人使劲按了下男孩的双手,孩子和母亲同时疼得叫出了声。
“我去找些草药。”天色就快要黑了,男人走进了黄昏的余晖里。
女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血很快浸染了布条。男孩用心地观察着血的颜色,开始是明亮的鲜红,后来就逐渐变成暗红色。但新鲜的血依然在缓慢地流出,暗红色又渐渐被调成鲜红,如此往复。
小男孩看着慢慢变得漆黑的窗外,男人还没有回来。
“泷,不要怪妈妈。”男孩被沙哑模糊的声音拉回了视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吗?他记得妈妈的声音是清脆悦耳的。
女人想伸出手摸摸男孩的脸,可是她费力地抬起手来,也只能够得到男孩的脖颈,男孩完全没有伏下身子的意思。
女人只能不甘地摸了摸男孩的脖子。
再也没有力气了,女人手脱了下来,双眼缓缓闭上。男孩又盯了女人额头上的破布条好久,上面的血终于凝固成死板的暗红色。
几天后,藤原拓一注意到了报纸上投案自首的男人以及那个死去的女人。最重要的,还是照片中躲在男人身后远处的那个男孩。
马仔们很快找到了男孩,并带他去做了DNA鉴定。
拿着DNA鉴定书,拓一捂着嘴说:“确实是我的儿子,”他对二把手说到:“随便给他一个富足的生活吧,不要被人发现。”
这一天起,泷终于成为了藤原泷,他喜欢这个父亲,藤原的姓氏让他摆脱了贫穷和饥饿。
只是,妈妈的脸,在藤原泷的记忆里越发模糊。
现在,他已经完全记不清母亲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