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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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一哥哥,今天又来接小晴放学了!”
荡着两双欢快的小腿,灰头发的小女孩向眼前的白发少年问道。
“拿着,记得不要在路上吃。”
“烤面筋!!”
像是没听见少年的叮嘱般,女孩瞪着水蓝色的大眼睛,从塑料袋里拿出刷满甜面酱的烤面筋,放在嘴边嚼了起来。
好吃!今天的面筋特别的新鲜!!
“好了,快上来,等红灯一过我们就走。”
“好!”
零一牵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带着女孩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前等待着时间。
“小伙子!刚刚明明是绿灯,你非要等上一个来回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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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地铁中回响着,冬风摸了摸脸上的妆,借着地铁到站的时机撬开了车道的门锁,悄无声息地混入高峰的人群之中。
“喂!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晕晕乎乎的?”
“哦,刚才一个不小心,头撞到墙了。”
正在地铁门前维持秩序的保安注意到了他,转过头向他这个“老同事”询问起来。
“先别说这些,我烟掉了,给我一根。”
“你瘾咋那么大啊?记得到地方去吸啊!”
保安斜了一眼,从怀中抽出一只黄金蝶递了过去。
“嗯,诶对了,厕所在哪啊?我头有些转不到向了?”
“那边。哎不是,你是不是该回家看看了,那么大年纪,你存款也够在那小县城开一家杂货店了吧。”
“少管闲事!”
似是没好气地抢过递来的烟,老人抚了抚白色的假发,身形略有些摇晃地向厕所的方向走了过去。
“......”
冬风略微攥紧手中的烟,用头发将变红的右眼盖了下去。
痛,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痛;再生无法跟上,只能用荆棘强行缝合在一起的伤口正一遍又一遍冲击着他的旧疾;得不到补充,一天连续高强度战斗的消耗随时都会让他体内的血脉失控。
得益于某位老人的馈赠,现在身体中凝固的血栓已经全部降解、疏通。但恢复仍然需要能量,需要血。
该死的欧阳小鬼,居然把液态水泥打到我的动脉里。
“砰”的一声,厕所的门被打开,又关上了。
卸掉脸上的妆,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身上顿时感觉干净了不少。
“大叔,来抽烟干嘛还把眼睛遮起来?”
烫着金色爆炸头的青年打趣式的说到,身旁的杀马特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他们扭动的身形倒映在吸烟室墙壁的全身镜上,显得尤为风趣。
冬风没有理会青年的聒噪,顺着镜子的反光自顾自地走到全身镜前,掏出刚刚保安给的香烟抽了起来。
也实在是累了,就站在这里休息一会也好。
也许只有香烟的愁怨,才能短暂地将他放逐到失神与清醒的夹缝,让他在不带任何恐惧的情况下逃避一会。
“啊~”
他咯喽了一下,从嘴里吐出一只烟圈,又用鼻子喷出刚刚咽下的烟雾。
鬓角全白了,顺着香烟,一个年近四十的失业大叔正在镜中不断嘲弄着对面罔顾现实的失魂与麻木;真可笑,明明自己按人类的标准已经一百多岁了。
一百,一百多岁了吗?
嘶~冬风手上的烟被他捏碎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放纵可笑了!?仅仅是因为,仅仅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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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正在泡茶的下棋老人缓慢地皱了皱眉头:“神血与他的联系加深了?才半天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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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一哥哥,怎么了?”
自行车突然慢了下来,坐在后座的女孩略显奇怪地探出小脑袋问了问。
“没什么。”少年摇了摇脑袋,转过头向女孩问道:“刚刚我看到你冬木叔叔的车,正好刚放学,你要不要上他那去玩玩?”
“好呀!我现在就要去!”女孩举手欢呼了起来:“冬木叔叔那最棒了!”
“记得自己把作业写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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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鬼头!”
冬风将手里仅剩的一段烟吸入嘴里头,抬手在杀马特青年的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大叔,是要来教导我们人生的哲理吗?”
金发的青年摆放着阳光式的笑容,他像是扭秧歌似的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好可怜呀!明明连警局的局长都已经快放弃我们了!”
“真伟大呀!明明自己已经被人生所抛弃,却还是拼命想在我们这些可爱的晚辈身上证明自己的价值啊!”
“但我们是不良少年哦!”
“是的,我们可是不良少年哦!”
像是跳樱花舞般,四名少年围着冬风一唱一跳地转了起来。
“嘿嘿,明卓,还记得昨天那个医生先生的脸色吗?”
“是啊!非常清楚,我恐怕直到成为流浪汉都不会忘记呢!”
“那真是佳肴啊大叔!你知道吗?我们溜到太平间里去陪爷爷合影呢!可刺激了,我当时兴奋的都以为尸体活过来了呢!”
“大叔,你现在这么落魄,可不可以现在给我们也来——”
话还没说完,干枯的拳头就落在了为首混混的脸上。他的头砸向墙壁,在一片凝固的沉默中倒在地上。
“小流氓惹事了,快去把地铁的保安叫来。”
夹杂着混乱脚步声的静音,在他的耳边回回荡荡。
畅快。
控制不住的喜悦,仿佛身体中沉淀已久的锁链被解开的酣畅。
他轻手踱步,抓住另一名想要逃跑的混混的肩膀,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血的香味。
心脏在颤抖,大脑在激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重生的神云。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依旧虚弱,但身躯已经从泥潭中拔出,向着风雪之中前进。
“吃~”
他抓起刚刚倒在地上混混的肩膀,张开大口,一排排尖牙从他的嘴里长了出来,对着手中少年的脖子咬了过去。
一记榔锤砸在了他的头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紧咬的牙蹦出血花。
趁着机会,对方一棍子将他手中已经昏迷的混混甩到一边。
他抬起脑袋,映入眼帘的是先前险些将他逼入绝境的少年。
“呼~”
无需多问,对方眼中那无神的怒火早已说明了一切。
锋利的指甲从他的手中长了出来,随着血液涌进大脑,他眼中的疯狂跟着他的步伐一起在走廊咆哮。
棍子再一次挥下,他的身体像蛇一样扭曲起来,指甲嵌入地板,大理石因双腿的蓄力凹出一道道裂缝。
地板在背后碎裂,他扑到了走廊的天花板上,影子似蛇一般在走廊狭小的空间中来回穿行着。
落在地上的棍子轰然爆炸,岩石碎片嵌入墙壁中,数只白色的大手从墙壁中伸出,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堆碎末。
是用牙...咬掉的......
秦天平站在走廊的门前,黑色的袖子扭曲,变化成一对黑色的臂铠。
无法捕捉,仅仅预判他前进的方向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快,他不断咬碎企图靠近他的手臂,距离不断缩短。
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整片走廊都已然变成属于他的领域。
一,二,三......他的身影又一次离开原先的立足点,随后又向另一边冲去。
他在寻找时机,等待那猎杀的机会。
三,二,一!就是现在——
他把控了射程,像一头饥饿的狮子般扑向天平的头部,锋利的牙齿直接向他的颈部咬去。
“咔嚓”的声音响起,空间中只有鲜血流向地面的声音划过。
死死抓住冬风牙齿的双手,墙壁中数把刺向冬风身体的石刀。
迸发间——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了。
充满愤怒,似是受到某种指令而行动的眼神;疯狂之下,血魔那饥肠辘辘的双眼。
他的身体因刺进的石刀而迟缓,却也因喜悦而颤抖。
仅仅是尝到了一点我的血而已,作为连杀人犯都算不上的杀人魔,切开的生命就那么地吸引你,让你感到美妙绝伦吗?
天平抽出抓着上排牙齿的右手,一拳打在了那张扭曲模糊的脸上。
血魔扭断了身上的石刀,像一头蜘蛛般向后跳了几步。
他四直弯曲趴在地上,开始寻找下一次的进攻。
天平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臂铠在手臂上形成一对利刃。
我是来杀他的。
现在他尝到了我的血,身体中那作为血族的那一部分已经完全失控了。
不,不仅仅是血族那一部分,还连带着他身为人的本性。
原罪。
天平收起紧缩的肌肉,鞋子在地面无声地移动,轻轻向前走去。
已然全靠肉体反射来行动的冬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曾作为杀手的经验让他后退到了天花板的墙上,确认时机的下一秒向天平直线冲去。
那是美味,那是血,那是骨脊深处都在渴望的东西。
天平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短刀,视野中的事物逐渐消散,身边一切都变得茫然,唯有脚下的步伐和手中物件的甩动指引着他。
血魔的利齿狠狠咬进他的肩膀,风刮过的瞬间,他左手抓住了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将短刀送入他的脖子。
这是一场时间的赛跑,大量金红色的血液涌进冬风的口中,这从未品尝过的甘甜像是一口大钟一遍又一遍地敲击在了他的大门上。
力量,力量,血肉,再生,我,得到——
与此同时,天平飞快地划动着短刀,再生的荆棘在刺入的瞬间,便本能地压榨身体中最后游荡的生命之源,从他的全身上下长了出来;无穷不断的炼金能量也被注入短刀之中,让它以刺入的刀身中心为节点,生出一把又一把玺亮的刀身。
你完了。
在下一个0.5秒钟的时间,天平再一次加快了手中的力道。
荆棘穿不透我治炼的金属,等刀变成一张圆盘,我看你怎么在我手中用最后的生命把头给接回去。
谈笑间,冬风干枯的双手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筋力,他撕裂了天平身上金属治炼成的铁衣,绵延的血海自他的四肢涌出,转瞬之间将天平与走廊覆盖。
“我现在...还不会有——!”
冬风那被切掉一半的脖子发出喑哑的嘶鸣,巨量的荆棘从他身后与天平身上的血海涌出,强行将他与少年撕扯开来。
恐怖的气浪自少年身上爆开,血海散去,他半边的肩膀被整个的撕裂,从那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伤口的地方不断流下金红色的血。
冬风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随着失神的回归,他感到空虚的身体被一点点的灌满。
最后一滴血从他的脖颈落了下来,他不习惯地在少年面前转了转脖子,长呼一口气。
现在的时光,让人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冬风询问道。
现在,他才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小时少年的模样。
天平没有理会他,他单手抚上被撕烂的肩膀,一阵红光闪过,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焦黑的肉被缝合到了一起。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处理完伤口后,他转身走向身后的大门。灰色的石手从门框伸了出来,封住了走廊的通道。
云淡风轻地做完这一切,好似完全料到冬风会在那站着一样。
“你相比之前...变回人类了。”
现在,少年回应了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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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顿河的闲暇有个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