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生在世最怕看见何物。
要叶轩说，不是尖刀也非猛兽，而是眼前荡起了曾经的回忆。
从看见两徒儿剑影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很可能活不过半柱香的时辰。
“别动。”
何慕雪忽而揪住叶轩，拂起银刺晾在他脖颈，冰冷的眼眸释出一阵寒意，与台阶上一座城的两道杀意交融在一起。
“我就知道师尊定然有事，原以为是去了街坊买肉了罢，没想到被这妖女掳了去。”
苏箐拂起银剑指向少女，几叶红枫落在剑背，金色的龙纹在日光下隐隐发亮，像是有无形的灵气萦绕在剑身。
竟是先天灵宝苍龙映月刺。
何慕雪内心大惊，九州大地百年化一仙器，少年化一神器，万年化一圣器，亿万年化一先天灵宝，此等圣物她仅是略有耳闻，如今竟落到一小女身上。
难不成是赝品？
“师姐所言极是，灵儿昨夜听到窗外有乐响，以为师尊是借景生情，没想到是为了取悦这妖女。”
萧灵儿嘴下横了一杆竹箫，胸前的紫玉星霜玉隐隐闪动，仿佛有星辰凝聚在她身旁旋转。
哼，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修炼魔道，欺天罔地，也敢称他人为妖女，真是可笑。若不想让你师尊就此丧命，老实放下刀剑俯首听命。”
何慕雪唇齿微张，她咬定两样灵宝皆为赝品，指尖的银刺微微转动，另只袖子藏在腰后，指尖上同样捏有两根银刺。
虽然以一敌二有些吃力，但在百宗宣讨前她便摸清了魔尊的底细。
大徒儿名为苏箐，初生离合，曾为云天宗天才少女，后因故离开宗门堕入魔尊。
小徒儿名为萧灵儿，才是元婴，京城镖旗大将军的小女儿，京城早有风声要讨伐魔道祖师，后因叶轩坠崖后不了了之。
“哈哈…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多拿一双筷子，也算是门派交流了。”
叶轩的嘴抽了抽，眼眸看着天空不敢往下，见那青天有几行白鹭在飞，他心念自己也快飞仙了罢，当然是魂上西天。
“哼，师尊不知红颜祸水，见了美人便失了心智，看来万丈高的悬崖没把骨头摔碎，心里的残念还未全消除嘛。”
“既然师尊执迷不悟，不如让徒儿断了这邪念罢！”
苏箐眉眼轻佻，前脚踏上一叶红枫，手中扬起一层剑气朝何慕雪飞去。
“看样子你的命在徒儿眼中，就是一鹤白纸呢。”
何慕雪嘴角微扬，指尖竖于侧身轻轻一弹，两根银刺贯穿气流，向苏箐与萧灵儿的方位扫去。
“虫篆之技。”
萧灵儿唇下贴紧竹萧轻吹，漾起一层无形的气流弹飞银刺，就连叶轩咽前的银刺也弹飞了出去。
遭了…
何慕雪心生慌乱，还未来得及抽出银针，一条青龙在眸里朝她呼啸而来。
“至幻。”
叶轩拂手点在她的额间，何慕雪随即昏了过去，如落叶般陨在他怀里。
“师尊，让我除了她！”
红枫群中飞过一个身影，苏箐手握银刺，眉心跳跃的青龙卷起一阵剑气，将陨落的枫叶向四面吹散。
“点到为止。”
叶轩连忙抱住何慕雪侧身蹲下，银剑从他额上飞过，还停在空中的发梢被剑气削成银屑，顺着青龙的剑脉消失不见。
苏箐回过神，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从来对外人冷血无情的师尊，竟然为了剑派的仇人不惜舍弃性命，可不曾见他对自家徒儿这样过。
“师尊…你变了，你喜欢别家的徒儿了…”
她念着念着，像是有根心弦被拨了拨，仿若尝了颗苦果，眼帘下的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坠。
等了一早晨，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曾经那个心疼自己，为她涂药哄她睡觉的师尊，现在却喜欢上了别家的徒儿。
“是箐儿哪里不够好么…？”
白皙的嗓子微微颤动，原本漂亮的脸蛋消失不见，声音还夹了一丝沙哑。
这下可难了办。
叶轩一手抱着何慕雪，眼帘却停在苏箐的脸上，他可不曾想过会有这剧情呀。
“你师尊我一心一意，何曾有别恋过其他徒儿，今早我去后山想采点蘑菇给你们煲汤，却不料看见地上躺着一名少女，不知竟是何家姑娘。”
“无巧不成书哩，灵儿也经常去后山转悠，可未曾见能捡到姑娘呀。”
萧灵儿一蹦一跳从台阶下跃了下来，不一会来到叶轩面前，提起青竹长箫点在他的鼻尖，“师尊最好给个交代，不然的话，嘿嘿…”
“我也哭…！”
这…
叶轩舌头打结，像是在黄河里沐浴，你说巧它还真是这么巧，谁又知道何家的姑娘恰好选了这断崖山，又恰好被他捡到了。
或许…这便是天命吧。
“你也知我心慈肠软，看见路边的蚂蚁也绕道而行，我看她实在饿得神志不清，才有把她带回屋里的念头。”
“魔尊绝非鼠蛇之辈，别说是百家了，算是看见一条毒蛇我也会救的。”
叶轩淡然一笑，拂起手陷进苏箐的头顶摸了摸，要论诡辩他可是有一说二，而苏箐又是蜜糖罐头，只要稍微念点甜言蜜语便收了脾气。
“你是我造化三生才换来的徒儿，师尊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移情别恋呢。”
果然，如此一念，苏箐眸下淡淡的卧蚕化茧为蝶，紧皱的内心渐渐消散。
到底是个柔情的徒弟，有时候比灵儿还要难哄，若是大徒弟在便好了，说不定还能调解一下氛围，他一个人实在哄不过来呀。
“呜，那我呢师尊，你宠了师姐，倒是想把小徒儿冷落在一边是么。”
萧灵儿剁了剁脚，脸上明显有些不满，俯下身，也把脑袋伸向一边，一副求安慰的模样。
“我若是善胜童子就好了。”
叶轩叹了口气，只好将手挪到萧灵儿头顶摸了摸，手心里融了一阵暖流，可没多久苏箐的脸又变了，如此来来回回，还不得把他折腾死。
“行了，谁还闹今晚可没饭吃，清粥配凉菜。”
“不要…”
萧灵儿第一个喊了出声，抬起小脑袋咬了咬，像是饿了许久的小猫。
“灵儿你去准备碗筷，箐儿去田里摘些番茄回来。”
“知道了…”
苏箐咬住红唇，微微点了点头，小眼神却一直盯着何慕雪不放。她心咒一百个不好，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不过是胸大了些，臀翘了些，还不如青楼里的姑娘要好。
“又要吃野菜…？”
萧灵儿揉了揉肚皮，嘴里吐出舌头直呼不要，快吃了几天番茄了，不是野菜便是竹笋，若非师姐昨日还带了两个鸡腿，迟早要馋死在这断崖山上。
“既能生吃又能凉拌，还能锅炒，岂不美哉。”
叶轩淡笑道，这田里就剩番茄与白菜了，虽说是以炼气为主，但伙食质量也不能落下，改日再去翻新一下菜园子吧。
“呜…师尊偏心，定是把山珍野味留给别家徒儿吃了。”
萧灵儿心灰意冷，无辜的小眼睛往上一翻，她原本以为师傅是出山了，打算买点食材回家，却没想到多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争食。
“师姐你倒是说个道理呀，要是师尊再收一徒儿，恐怕今后我们只能吃空气了。”
苏箐不言，眼神往下，手心轻轻拂过叶轩的大腿内侧，两指随意夹住一块软肉用力一捏。
那酸爽，可让他打了个激灵。
叶轩舌头还没缩回去，萧灵儿又照猫画虎，在他另条腿上轻捏，虽然没有师姐力气大，但专挑小块的肉捏更是疼辣。
“我…我去想办法行了吧…保证今晚不吃野菜和竹笋。”
“当真？”
“难不成还有假。”
叶轩揉了揉大腿，心里一个劲地喊疼，难道他又想不吃点好的，还不是为了钱袋子打算。若这观阁只有他一人隐居那还说得过去，可他还有两个徒儿要养，就不得不为将来做打算了。
虽说铜钱不剩多少，但晋级那会游戏还赠了他两百点券，并且只能在商城中使用，他记得这游戏里的商城，大概是有食材卖的。
只是不知…商城的功能是真是假。
“既然不吃番茄，你与师姐去挖点蒜苗回来，最好再拾些干柴，我带何家姑娘回房歇下，再过一个时辰便生火煮饭。”
“师尊，这女人诡计多端，要不我来…”
苏箐握住叶轩的手臂，眼珠子牢牢盯着何慕雪不放，心神里总有一些不安。
虽说何家剑在江湖内算是侠义门派，但这女娃竟会用暗器伤人，谁知道是白莲花还是鼠寇之辈。
“她若想伤我，方才你师尊就见阎王去了。”
叶轩抹了抹白净脖子，眉眼带笑地念道，“灵儿爱吃辣，再拨点红椒回来，檐上那腊肉也摘了罢，是时候开点荤了。”
“腊肉！”
萧灵儿眼冒金光，两足兴奋地原地蹦跳，一条小手牵在苏箐的袖上摇了摇，“师姐，灵儿肚子都快饿瘪了，我们快走嘛，再不走那腊肉要被鸟儿叼去了。”
“走走走，走你个头。”
苏箐半个帮子鼓着，不依不饶地转过身，伸手捏住萧灵儿的耳垂念道，“一天就知道吃，灵儿上辈子是猪崽子投胎罢，下次丢你进菜罐子里吃个够。”
“疼疼疼，师姐你轻点…”
萧灵儿半个脑袋撅着，一支粉嫩的小耳朵被揪着走，裙下两条纤白的细腿一左一右，不一会被拽出了房门。
瞧这两俏皮精，今后的日子可有得受。
叶轩的视野垂下，怀里的少女睡得正香，玲珑鼻子前呼出微弱的热气，两瓣丰盈的弧度顺着呼吸一起一伏，隐约有条沟壑匿在锁骨下。
开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