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伊伊，放开姐姐，好吗？”
“不要！我好喜欢莉亚姐姐。”
“欸？？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
“……”
“……”
啊……欸？
什么啊，完全搞不懂。
……
一点一点向前。
被蹭蹭——
走路困难。
右大腿被洛伊死命的抱紧，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我。
女仆装好重…好重。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在走廊里挪动着小步子。
这还真是……
非常令人困扰呢。
好累。
我明明只是想睡觉。
前面和洛伊探讨的话题我发现我根本就说不过她，结果不了了之。
啊，怎么办呢？我竟然连小孩子都说不过了。下次回王都的时候再顺路去一趟王都图书馆，专研一下前沿的技术吧。
也好顺便探寻一下哲学。
现在的话还是先找到洛琪，把她妹妹还给她。
我想睡觉……再不睡觉的话，脑袋就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朝前方走去，转过一个过道，单单一个小距离我就走了十分钟。
“嗯？莉…莉亚？！你你你回来了？”
“？”
转角有人。
“陌…琳？”
八位女仆之一，看样子是在用抹布擦窗架子。
大概看了一眼，嗯？
我估算着一百个窗子她才擦了三十个左右，恐怕她还得做很久吧。
也不知道谁能帮帮她……
“莉亚，帮帮我，呜呜！这三个月你去采购东西的时间里我好惨啊，呜呜。”
见面就给我来了个熊抱，沮丧的哭诉道。
“欸？”
“拜托！拜托！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赛德蕾娜女仆长和罗德塞儿她们都去接待公爵的客人了，呜呜呜，就靠我们三个人根本就做不完。”她双手合十拜托我，欲哭无泪的小声嘀咕道，“我们是伯爵府，那么偏僻的小地方公爵为什么要来啊……”
怨声怨气的。
“可是，这应该是赛德蕾娜安排给你的工作吧？”
我也不能去抢别人的工作啊……
“呜呜，那接下来怎么办呀，呜呜，我要哭啦，好不容易才擦完一小半窗户。等会还要洗衣服、整理散乱文件、回收废品、还有接受过来送礼的平民的东西和祝福、还有帮助他们打扫肮脏的茅厕、修剪树枝和照料橘子树、烧水、洗杯子、擦窗、拖地、煮饭、买菜、还要有人去应付一下小少爷的偷袭、还有要去......”
“停——”
我看她要哭出来了，连忙扶着她，“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只能帮一点点哦。”
“拜托了，一分钟能洗三十个盘子的小莉亚！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
“一分钟三十个？”
“没、没什么。”
“唔，是么。话说，今天的事情会那么多吗？”
我重新捏湿擦窗的抹布，从装满黑乎乎的水的小桶里拎出来。
“因为今天是发放赈兴补品的日子，”陌琳叹息，有点幽怨道:“本来是没事的啦，但是前面也说啦，听说公爵来了…所以伯爵大人当然以最好的架势去接待客人。”
原来如此……
伯爵府里只有女仆长赛德蕾娜和罗德赛儿以及我接受过罗德格斯家的专业女仆训练并完美通过，而陌琳她们还在学习阶段。
女仆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需要有非常丰富经验的人才行。
陌琳她们是例外，她们是前几次剿匪中救回来的无家可归之人，被丽莎夫人收留为女仆在伯爵府中工作。
兴许…这几年下来她们也已经走出阴影了吧？
“莉、莉亚，哇哦，新衣服？丽莎夫人给的吗？”
嗯？
我低头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样衣吧，说不准你们以后也会有了。”
“莉亚，好可爱。”又给我来了一个熊抱，过了好一会也不放开，我才推开她。
蹭住右大腿的洛伊在打瞌睡，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
看来确实很累。
“不说这些了，陌琳，我来教你怎么样又快又好的擦拭好窗架吧。”
其实，如果陌琳她们穿的不是丽莎夫人特制的女仆装，倒是可以勉强完成所有的任务。
但很可惜并不是，丽莎夫人的服装太过于精致与华丽，并不是用那些耐脏的普通布料制作成的女仆装，而是实实在在的精贵丝绸制作的。
因此，就有了一项规定。
女仆守则第一大点第七小点:不能让女仆装沾上污垢。
就如华贵的晚礼裙不能被沾污一般，就连汗液都不能留在上面，尤其是在夏季。
一举一动要合理考虑出汗量，要求做完所有任务后滴汗不出，这即是作为丽莎的女仆的最为基本的标准之一。
听她说……是因为这样更加可爱。
不能理解。
我手把手的教导陌琳。
“既然是派给你的任务，那么赛德蕾娜也肯定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有她的道理。也就是说，她判断这是一件你能完成的事情，并给了你协助，所以说，陌琳，这是她给你的考试。”
“啊？你…你确定？我擦了三个小时才搞定三十扇，呜呜，我已经不及格了。”
“她应该给过你一个小瓶子之类的东西吧？”
“呃…好像，是有的。在这。”
“这里面是特制的擦窗专用的药水，沾上后滴入水桶里，然后拿起抹布擦的话……”
我边说边演示了一边，只擦了一遍，窗子上就陡自凝结出白雾。
“等待一会后，白雾散去，会变的的比之前还要干净。”
“这……我的天。这样啊……”陌琳眼神有点闪躲。
“你不会把这白雾也给擦拭去了吧？”
“唔，是、是的。”
“那样会越擦越脏哦，这个小道具在女仆课堂上应该讲过，陌琳你又不听课了。”
“我错了…小莉亚。”
告诉了她方法，纠正了一下她擦窗的姿势，很快就完成了。
虽然有九成都是我做的。
毕竟讲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事的，陌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现在是这样，但是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幸福的。
做完后没过多久，又有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呼唤着我。
“莉莉莉亚！救命，救命啊。听洛琪说你终于回来了，我太开心了！”
“花…莎？”
“盘子洗不完，今天给好多贫民发放食物，好多盘子，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洗完三百个盘子啊！怎么可能，呜……呜……”
花莎脸贴得特别近，抱着我，一切细节都变得清晰无比——
微红的鼻翼，泛红的眼眶。
看上去委屈死了。
“那我来帮你一点点吧。”
“呜呜，超感谢莉亚的。”
“陌琳，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洛伊吗？”
“唔！”陌琳面色巨变，悻悻避开我的目光，“啊…啊这……这个的话我还是算了吧，那个，对！莉亚，我还要去修剪院子里的橘子树，嗯！我先走啦！谢谢莉亚～”
没等我叫住，她一溜烟也跑没影了。
怎么每个人提到洛伊都是这样子，就连洛琪也是。
“？”我有点困惑，“花莎，伊伊又闯祸了？”
“嗯呢，洛伊她呀……摔碎院子里的花瓶了，还有洗盘子的时候又摔碎了五十多个，洛琪的工资没了。嗯……噢，还有啊还有啊，不小心点燃了厨房，着火了……”
花莎老实的说完了所有的事情。
欸？
啊……
看来又有得忙了。
莫名涌起的疲倦感扰在心头。
心情好累……肚子还开始泛饿饿了。
魔椒刚刚吃完，也没库存，该怎么办呢？
啊，说起来前院种植的丽莎夫人最喜欢的橘子树，我上次撒了魔椒的种子下去。
应该已经长出来了吧？嗯，等会去看看。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来到后院陪同花莎洗了一大堆盘子。
“咕噜——莉、莉亚，这才十分钟你就洗干净三百个……唔！好，好干净，怎么会这样。”
“嗯？教你个节省时间的秘诀哦，要看清盘子上的纹路，该擦的地方用力一点，该轻的地方轻一点，力道恰到好处，可以一次性便抹掉所有的油污。简称为三要义，精准、华丽、优雅。”
“嗯，莉亚姐，看来洗盘子，也是一件心灵手巧的事情呢。”
花莎一个劲的点着小脑袋，认真的学习了起来。
……
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莉、莉亚！听洛琪说你回来了，呜呜！我，我，我不想打扫茅厕啊，怎么打扫啊。呜呜，教教我。”
唔。
“朱…莉？”
欸？
今天的事情好多……
眼前模糊一片。
我用力拍了拍脸颊，才稍微看清一点点。
再努力一下下吧。
“朱莉，我只能帮你一点点哦。”
真的只能是一点点了。
(二)
暮色苍茫，夜月当空。
皎洁的月光一泄而下，扑阙在树枝缝间，影子被细碎银光绰得璀璨。
哈欠～
想睡觉……
超想睡觉。
乡下确实和王城有着天差地别。
打理完了三十六个茅厕，顺带帮忙晒完了所有洗好的衣服，再洗了洗被单。将前院的落叶也一并扫除，还教会了朱莉方法，下次应该就不需要我了。
嗯……
明明教导女仆的任务都是交给女仆长赛德蕾娜去做的，可竟然一个个都像是没有被调教过一样。
兴许，是她们没有认真上课吧？
不过——
我看了看还在黏住我右大腿的洛伊……所以说这个技巧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感觉都在学一些奇怪的东西。
揉了揉疲惫的眼帘，我端起盘子朝骑士们休息的地方走去。
接下来是替朱莉去给战功回来骑士们送慰问品，朱莉、陌琳和花莎她们则是去女性公用洗澡的大堂给救回来的脏兮兮的人质们清理身体。
她们问我去不去……
我姑且是个男孩子，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银艳的低双马尾轻巧地在身后摆动，丝缕俏皮地给我的脸蛋挠痒痒。
我捋一捋发丝，来到了伯爵府二号会厅门前。
有一位少女慢慢的剥开门缝，鬼祟祟地朝门内看去。
精致的女仆装圈在了蕾丝边的簇拥下，瑰丽的玫红色瞳孔一闪一闪的，小脑袋后面浅紫色的秀发兴奋得一摆一摆，看上去非常兴奋的样子。
是罗德塞儿……
？
她在看什么？
我刻着压低住脚步，靠近门缝，恰巧听见了骑士们的醉言。
“卓队，啧啧，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怎么样？打算回去拿下这笔钱好好过日子了吧？”
“淦，是我我就走了，太他娘的累了。”
“你……你们啊，别闹了，想想弟兄们！嗝——”打了个酒饱嗝，是卓的声音，接着说，“咕噜咕噜——啊！爽！我说啊，你们，你们，嗝！就应该，有，嗝…有点理想。我们那么努…嗝，努力剿匪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些苦难的人么？你们要有……嗝、要有点自豪感，真的，很了不起了。”
“噗。”
有一位骑士瞬间就笑了出来。
“汰…啧，我啊，当初想做骑士，于是就去教会报名，成为了一名教会骑士。嘿，你猜怎么招？我当初可是想要去杀深渊怪物的，然而现在呢？行啦行啦，队长，我们都已经四年都在做这种脏活累活了，倒也不差这一次，认命吧，我们只是普通的骑士罢了。”
“是啊是啊，队长。”
“就是，卓大哥，别灌什么鸡汤了。还不如多去找点乐子。”
他们玩笑着，你一拳我一拳的击打在卓厚实的背后。
气氛却莫名的有所一凝。
好像每个人都醉昏昏的样子，又好像每个人又不是。
“但是——”
截然不同与开玩笑的气氛，粗犷的声息中带有丝丝悲愤。
卓好像忽然从酒梦中回醒。
“但是啊，我们不还是想要去杀深渊…去斩杀更多的敌人么？”
“我们……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骑士们脸色皆错愕了一会，低下头，没人再说话。
恍若一瞬间刺伤的，是所有骑士的心。
他们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而已。
没有什么太强大的力量，甚至有些人生来就连秩序之力都无法运用。
但那也足够了，做不做得到，和去不去做是两回事。
“咔嚓——”
门缝被关上。
？
前方的罗德塞儿一脸陶醉的回过头来，眼眸弯弯，泛起珠珠潮红。
“啊啊，男人之间的激烈碰撞真的是～吸溜，不行，太美味了……啊……唔！！！”
“……”
她或许没想到我在她身后，一回头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的捂住小心脏，起伏本就不大的小胸脯被压得瘪瘪的。但有着过硬的女仆训练的她，并没有直接失礼的大叫出来。
看到是我，才放心的松下了一口气。
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什么呀，莉亚，杵在这，吓死我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也不打声招呼。真是……”
“抱歉，塞儿，”些许有点好奇，“你刚刚在？”
“咳咳。”她假做咳嗽一声连忙把我拉到隐蔽的角落。
“嘿嘿，你不觉得，男人们之间肉肉到拳的帅气以及直敞胸怀的酒言乱语别有激情吗！”
罗德塞儿扭捏着小身子，小手贴着脸，可爱的绯红色绊起她丝润的吞吐气息泛落潮红。
激情？
“嗯，确实呢。”
卓说的话倒是挺有魄力的。
“哎！是吧！嗯嗯，没想到莉亚原来也是这边的人呀。”
“这边的人？”
“是哟是哟，别装了。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人，嘿嘿。你可以想想，卓先生那庞大的身躯，他可是队长，说不准夜里总是偷偷来到骑士们的房间里，一个一个的按在地上…征服……呀——！太…太令人欲罢不能了！”
“欸？”
她在说什么呀……
哪国语言？
我没太听懂，罗德塞儿瑰红色的晶瞳里泛起痴迷的绯红，忽然话头一转。
“话说上次我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唔，”我想想，好像是叫《霸道王子遇上柔弱青年》，“嗯，看完了。或许……挺好看？”
我也不太拿的准那本书里讲的是什么。
“呼呼～那可是我很喜欢的哦，帅气的男人把柔弱的小男生按在身上，啊啊～嗯，就像是按住一个小女生一样……哎哎，可惜，这个世界上找不到长得像女孩子的男生，不然的话肯定就是一番刺激的享受啊。真希望亲眼见到……啊，抱歉，我说偏话题了。你上次借给我的书我也看完了呢。”
？
三个月前吧……
我借的是哪本来着？好像是叫《平凡少女遇上贵族王子》……
那本确实挺好看的。
“只不过真没想到，小莉亚也会看这么少女的书呢。原以为不错，不过对于我来说，实在是甜到掉牙了啊。”
“少女？嗯……？这是丽莎夫人送给我的书哦，她大概送了几百本吧，我是觉得挺好看的。”
夫人说是猛男必看的书，送给了我几百本，我倒是都看完了。
超级好看。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下一部呀。
“听夫人说，是猛男必看的书。”
夫人倒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怕被骗，姑且还是问下罗德塞儿的想法好了。
“你觉得呢？”
面前的少女一愣，脑袋歪歪，呢喃细语着:“猛男必看？”
有点不解，可过了一会儿又忽然想通了，以为对方是在打趣自己。
罗德塞儿小手掩嘴，浅笑晔晔。
“是的，我也认为，猛男必看呢。”
“唔嗯，那就好。”
看来丽莎夫人果然没有骗我。
下次去王都图书馆多找几本新的来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