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睡在梦里,支离破碎般搅坠无数若即若离的记忆碎片。
所有的过去,像一粒种子被埋入心岫间,疯了似的拔节疯长。
犹若垂死殆尽的藤枝,以席卷一切的姿态拼命地想要抓紧周围的土壤,以喻期待有朝一日可以抵御台风的侵袭。
但...
不过是徒劳罢了......
再坚不可摧的城墙,面对真正的灾厄时,就柔弱的仿若纸糊一样。
一戳即破。
无尽的深渊尽头,灰蒙蒙的雾霭漂泊不去,朦胧住的一片光阴,无论走多久还是一成不变的景色。
倏然,黑幻的雾霭灵变出新的身姿,染上了琥珀的颜色。
少女听见了雾霭中的窸窸窣窣——
“孩子......”
“我的孩子......”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艾@#¥%#。”
“哈哈,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名字呢,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会成为像她母亲一样,变得美丽而又优雅的人吧,哈哈。”
“真是,又说这种话。”
......
......
嗯?
沉抑的阒静中少女悠悠然歪起了脑袋。
什么声音?
眼前的画面陡然消散,凝聚成另一幅模糊的光景——
“女儿,以后想不想要成为教宗骑士?”
幼稚而又天真的童音不假思索地嗫嚅出动人的心音。
“当然啦!爸爸!我...可是超级喜欢英雄的!我以后一定要成为英雄哦!”
“哈哈,我们家的小艾@#¥%#那么可爱,当然会成为英雄啦。”
“哎嘻嘻~爸爸,举高高。”
“嘿哟!一、二、三!飞咯~”
糊上了剪影的脸侧定格出一片浑黑,默然间被濡成肮脏的染色盘。
看不清的人,看不见的身姿,但在映象中却是那般的熟悉。
熟念于心......
只不过——
呜...呜......呜......
倘若再来一次的话,自己绝不会乱跑了哟,爸爸。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抓住了呢?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像过去一样?
啊...
我在想什么呢......
过去...又是什么样子呢?
忘记了...可是...好熟悉...
不想忘却...
但还在...那份恐惧还在...我......呜!
光怪陆离的景色一转即逝,四年的悲苦地狱转瞬间泯没心头念想的过往,化作滔天的泛浪,淹没了过去的过去。
熟惯了的声息攥紧在耳畔挥之不去——
......
......
“注射药物....”
“三百毫升?”
“不,”瘆人的笑声像是在戏耍的儿童般荡漾得灿烂,“这次用九百毫升的。”
......
......
燃到极致的黑暗中心诡异地捏作出一抹虚假的光,飘飘然落寞在视野灰暗的边缘。
像是腐蚀的药水,又如涟漪散开似地退磨出一丝光芒。
『呐...这次,小艾想要什么?』
『真是令人困扰呢,如果你不说,姐姐是不会知道的哟。』
『欸?』
『是做噩梦了吗?』
『但是......』
『没事的。』
没事....
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轻柔的耳语传递在耳侧,却在索然间荡漾开所有的黑暗。
随后接踵而至的是,全世界的光——
少女睁开了眼。
“呼——!”
“欸?小艾...醒了吗?出了好多汗,是做噩梦了吗?”
每次醒来,耳畔侧又是如往常一样的细碎柔音。
蕴含在其中的声息,宛若海般湛蓝,勾勒出的动人魂魄倒映在小艾的眼中,泛起波光。
每次都是那么的温柔......
好喜欢。
这样贴住的话,就会感觉很安心。少女如此想着,不假思索的像只小树懒一样团住身下的莉亚姐姐,小嘴里抿住的银丝染上了自己哈癞子,却带给口舌独一无二的顺滑味。
缺乏的安全感不可思议的在霎时填充满心涧。
蹭蹭......
“姐姐,抱抱。”
“这还真是......非常令人困扰呢。”
来到国都纳兰加德的第二十一天,小艾的伤势已经得到了非常有效的治疗,早上醒来透过桌上的小镜子,就能看得到少女身上缠绕满的绷带已经取下。虽说还是隐隐有烧伤的痕迹残留在身上,不过脸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小艾犹记得那天,那位温柔甜美的圣女大人是这么说的——
“已经尽可能让最好的医师帮助她整容了,这孩子...太可怜了,样貌或许和以前的大有变化,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玛格丽特大人柔情的水眸中涟漪脉脉,伸出素手宠溺似的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
透过圣马里耶大教堂的七彩绘色玻璃,无数折射出的彩光鎏烫进拱肋的天窗,倒映出小女孩的身影。
有些似是烧糊的肌肤还粘稠在脸蛋上,只糊在一边。歪曲的嘴骨被纠正,行走时颠簸不堪的步伐变得正常了起来。琥珀色的瞳旁贴合了几绺亚麻色的发丝,但也不像之前一样毫无生机,黯淡无光。
点缀在女孩身上的女仆装,掩盖了身下更为不堪的去不除的淤青。
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上太多了。
唯独类似毁容的痕迹......
似乎仍在象征着无法告别的过去。
“姐姐?”
小艾如此嗫嚅着,拉过了莉亚游走而又愧疚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