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朦胧的斑皎月色横绝辽阔无垠的遍野。
看似少女的人孤身一人、伫立于那零碎的月迹之下,用指弯曲成爪一点一点地刨开泥泞,将碎肉与烂泥埋入土坑。
拳指间塞满垢积的泥泞,隐隐弥散出灰黑与臭恶。斑驳的血迹融入了阒静,被染成漆黑肮脏的颜色。
“咳咳......”
“对不起——”
然后...
去死吧。
“呜——!”
呜.....呜......呜.....呜......
我怎么可以——!
凝垢在手心干涸血迹,牢牢的焊住了洛琪的心脏。被我握在手中,早已没有了温度。
胧月如梭,灼灼寒意。
四周荒野空无一人,看似少女的人淋于黑幕中,比月影还要漆黑乌麻的影子,像是疯子一样停不下来地刨动着泥泞。
......
......
村里曾经遭遇过匪乱,那是在十六年前...还是应该在十八年前?
童稚幼嫩的自己尚且不懂得喜欢与爱的差别,哪怕是现在仍旧区分不了。说到底连爱与喜欢的定义都不知道是什么。懵懂的过着一生。
六岁时,看似女孩的人悄然羞涩地向自己心目中萌动的初心表白了。
——那是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
“唔...那个...我、我喜欢你。”
娇嫩甜腻的嗫嚅很显然传到了那个女孩的耳畔,她也很显然的怔了一下。
“唔,嘿嘿,其实...我也喜欢你呢——”憨憨挠额的女孩如此说道,但话语到最后却又陡然一转,变得嫌弃而又厌恶。
“才怪啊,你真认为我喜欢你吗?啧,明明是个男生,还打扮的那么漂亮,咦惹!真恶心......”
“欸?”
“陪你玩只是因为看你可怜罢了,啧。”
人生的第一次告白被拒绝,心底涌现出的羞耻与悲望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那时候自己说了些什么呢?
——『欸...啊......这样啊,那...就算了吧,哈..哈哈...』
没有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自己,只觉得对方生气了,进而尴尬忸怩地赔笑。
在被全村的人知晓这件事后,才知道事情原来是那么的严重。
被打扮成这样全然是因为母亲大人的兴趣。
她那时也和丽莎夫人一样。
只不过......
后来村长叛变了,将村里的情报全部告诉了匪徒,村民们伤亡惨重。但最后一次时,匪徒们出动所有全力进行总进攻的时候,才发现村长原来并没有叛变。他早已经安排好了神圣教会的骑士潜伏在村庄中,只为了一网打尽。他叛变只是为了引诱出所有的匪徒,再将他们一举剿灭。
但...我错了......
在那场战斗中,我用着老师交给我的武技,杀死了村长,杀死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遗忘掉了他曾经的亲切,余留下我一个人在知晓真相后痛哭不堪。
——那个老人在死掉的最后仍旧是笑得那般慈祥。
我...我...我...杀了好人...我...我...我......
杀错了人。
......
......
我的老师时而会莞尔一笑,宠溺的像母亲一样将我悄悄然抱入怀中,揉溺在她的怀里。
老师一共教了十二个学生,我的成绩向来都是排在最后一名,远远没有前十一个人优秀。
但老师在最后的最后仍旧选择把她的黑刀留给了我、把所有的她仅剩的一切都留给了我。
那时我问她为什么,她却在床上勉强挣扎地阖上衰弱的眼睑,声息悲哀而又沉重,可又有些许期待与希翼地呢喃道。
“以杀戮的刀,拯救垂丧失殆尽的生命...我一直以来都做不的非常好,但如果是@#&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会比老师做的更好。”
我会...做的比老师更好吗?
最后,我只身一人于寒风交织的雪地,刨开了泥泞,埋葬了老师的尸骨。雪花消逝风中,我一个人踏上了剿匪的归途——
母亲说,讨厌杀过人的我。
抱歉。
印象中的记忆,与现在的自己不断重合。记忆里的人,歇斯底里地悲喊在无人之地,刨开泥垢,埋葬掉最爱的人。
对不起,洛琪——
如果让她在当场爆炸的话,拉雷尔和附近的骑士们一定不能幸免。
为了拯救生命、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哪怕要我去死......
啊...
为什么,我这种人,还没有死掉呢?
腥臭的土砂浑着血与水,染污了衣襟,我又一次想起了过去的过去——
此后,看似少女的人将一切的希望与美好的事物寄托于自己的外貌;将一切绝望与悲伤的事情寄语于自己的心底。
人们用了几万几千几亿秒的时间都无法定义永恒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概念——
我又怎能去展望连定义都不存在的存在?
只是渴望救赎的心总会在心扉间诡异地咧开嘴,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是...又杀了一个亲爱的人。”
......
......
(二)
......
卓回首遥望,漆黑的夜幕里只有车马队形成的成群火把照亮在四周。
今天的夜额外的黑。
被异教徒逃走了两个人,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那些随后而来的护卫道路的神圣教会的骑士就好。在专用的过境通道上遇见这种事情,也是令卓有点意外。
不过更有点怪异的不是这点。
当卓想要去看教、想要去看莉亚怀中抱着的那个人时,那个人心脏早已被掏出,硬生生地中断了自爆的过程。除此之外,黑袍人的面骨还被捏碎,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没有一个人能认出它原来的样貌。
这倒是没什么,但是莉亚竟然选择亲自来埋葬那些异教徒,在少女不断的坚持下,卓和骑士们无奈地将所有后续处理事件交给了教宗骑士大人。
卓很奇怪,但什么都没说。他相信教宗骑士大人的判断。
黑夜转瞬就来临,已然凌晨,但教宗骑士大人仍旧没有跟上来,这倒是让卓有点焦急。但后来又冷静一想,那可是教宗骑士大人,那些英雄们比他们、他们这些普通的骑士都要强大的多了。
哪怕是看似只会剿匪的教宗骑士,也一定有着它成为的理由...比他们这些骑士都要强大的理由。
夜还很长、路还很远。
卓苦笑一声,上前安慰还在沮丧的骑士们。
因为被突袭,卓他们损失了一些弟兄,以往没有死伤的剿匪活动,现在却一下子就死去了二十多人。
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下一刻死去。
生命在那一瞬就像是纸糊一样。
......
......
小艾摩挲着小脑袋,硌腾在坚硬的马车凳倚上。透过窗纱的缕缕星光,稀碎地打进车内,远外弯月似锦。
小女孩在等待她的莉亚姐姐...没有姐姐的膝枕,她意外地失眠了...又或者是因为没有可以给予自己足够安全感的人在身边,她又一次的感觉到了刚被救回来时那张皇失措般的绝望。
莉亚姐姐...快点回来呀......
掩藏在内心的是永无止尽的害怕与担忧。
希望姐姐别在那场战斗中出事。
随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已经没有拉下帷幕,凄凉的风声在呼啸,窗外的金属声在铿鸣。
“咯吱——”
马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小艾连忙坐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嗫住手指头,紧巴巴地看着来人。
果然是莉亚姐姐!小艾如此开心的想道。
她回来了。
少女在潺潺游浮的月迹下流露出一番别样的美感,微长的睫毛微微打颤。绯嫩的腮红浮润了脸,嫣薄的小嘴莞尔一笑,熟悉的...温暖的气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勾翘出一抹别样的温柔。
是错觉吗?
比之前还要更加有种温暖人心的感觉......
“还没睡呢?这还真是…非常令人困扰呢。”
浅淡的湛海色瞳眸微微闪烁,声息中似乎都被感染上了这股温柔。
“想陪...莉亚姐姐...一起睡。”
“嗯,过来吧。”
小艾开心地扑向了姐姐,脑袋蹭着少女的小肚子上。
姐姐早已经取下了身上的斗篷,身着的是那件很美的、很美的女仆装。
上面一尘不缁,透银润白的美感,在银月下飘然到让人不禁晃眼。
姐姐宛若洁白无瑕的圣女大人一样...
小艾最喜欢这样的莉亚姐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