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脏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小艾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留下的阴影扑盖在脸上。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为什么？』——
现在哪怕就连句为什么，我都已经心疲到问不出口。
呜。
或许没必要问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的话…小艾……
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
然后……
把你杀死。
女孩缠绕满绷带的小手染满了我的血，还在用力地朝我心脏深处推着匕端，往我心脏里搅探。
远处赛德蕾娜的笑声不断逼近。
我最后侧目看了小艾一眼。
真是。
非常令人困扰呢。
但已经……
“呜……”
没必要了。
用尽全力，我回身一转，鞋尖宛若尖刺一样捅进小艾的胸口。
“咔啦——”
骨头断裂的声音层层响起。
“嘭——”
“嘭——”
“嘭——”
连撞倒两棵树的她，最后直接被踹飞进伯爵府的墙体，脑袋陷入了砂土，坍塌的尘埃被扬得漫天飞舞。
“轰隆——”
……
……
“轰隆——”
过去的记忆一转即逝。
窗外有湛美的烟花，震耳的声响，在夜空中绽放出一道绝美的景色。
我像过去一样，宠溺地嗫抚着怀里的女孩。
“姐姐…能不能……再和我……讲讲……英雄们的……故事……？”
“真是……非常令人困扰呢。这是最后一次了哦。”
“嗯嗯！”
小女孩皱巴巴的肌肤，扭曲成一个不好看的笑容。
但我知道，她那时候在笑。
……
……
而倒飞出去的女孩定格住的最后的表情，也是在笑……
那种诡笑。
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
我……
“呜…咳……呜…咳……咳咳、呕——”
淬绿的匕首还倒插在我的背上，深陷进肌肉里。
我又杀了一个人……
没办法啊，她加入了真理之门。
所以我……
——『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所以我必须杀了她。
“可是……呜，咳咳咳，为什么……”
视野朦胧一片，看不清，匕首上肯定有毒，不知道是什么毒……我从未感受到过，那股毒性烈似火酒，浇在背上渗进了心脏，仿若燃火一般灼烧着心。
“呕——”
吐出的血全部变成了黑色。
唔？！
毒性发作得太快了！
我必须…必须用黑刀……用、用秘法……
全身的力气都在疯狂褪去，一百五十斤的黑刀仿若山丘一样重，拿着都感到气喘。
胸口的碎裂感爆发性似的涌来。
啊……
毫无疑问，我的心脏被刚才那个匕首扎穿了。
必须…快点……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
“唰——”
爆音声骤然响起。
我什么都没意识过来，小腹陡然一痛，四周的景物在霎时疯狂闪烁。
“嘭——”
“唔、啊！”
“咚——”
痛……！
等又一次回过神来时，回应我的只有全身的剧痛。我的身躯被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镶进了石砖里，动弹不得。小腹上的淋漓鲜血黏稠在手心，全身都染上了污泥。
血……
一道刀痕硬生生地刮出一道血纹，由晶石打造的女仆装，在这一刻，像纸糊一样脆弱。
但如果没有女仆装的抵挡，或许刚才那一下我早就死了吧。
昏沉的意识被四周腾势而起的尘雾淹没，视野被遮挡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了赛德蕾娜笑得诡异。
那个女人朝我走来，手中的弯刀淤留下来大量的血，滴落在地上……那大概是我的血。
她什么时候攻击的……
我什么…什么都没感受到、
明明…明明……我一直都在注意她那边……
是因为这个毒吗？
“咳咳……咳咳……呕……”
瘫倒在瓦砾中，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
啊啊、
我这是…要死了吗？
……
……
(二)
……
……
回忆的碎片在四周旋转。
“老…师？”
“嗯。”
熟悉的人、熟悉的影，微微颔首了下，似乎是在笑。
那时好像还很幼小的自己，躺在老师的臂弯里，常常咯咯地傻笑。
但好像忽然有一次，老师这么说过……
“以让人死去为前提的拯救，这样的话，你还会打算去拯救吗？”
亲切地话语萦绕在耳，娇小的稚音似乎是这么回答的。
“当然啦～嘿嘿……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让本来就不会多活一点的人，多活了一点呀。而多活了一点，就意味着多一点幸福吧～既然多了本该就不会有的幸福，那么我想被拯救的人，以及我拯救的这件事，是会有意义的～”
“啊……是么……”老师好像忽地一下松下了双肩，长吁出的气弥散出宛若瀚海般的悲恸，不过那扑阙在我脸上的白雾，又夹带着些许许的安心，她如此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老师脸上温柔而又松下一口气时的表情，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
只不过后来她说。
“答应老师，不得不做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去杀死那些你所拯救的生命——”
“我们约好了。”
……
……
咔——
心裂开的声音。
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那番话的意义。
——『我仍旧会遵守』
“嘎。”
手心攥紧黑刀刀柄，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催使着我呢喃出那道晦涩的咒语。
“？？？？”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的比老师更好』
“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刀上陡自亮出一道诡异的纹路，平日里看不清那种纹路，仿若和刀身混为一体，只有在我呼喊时，它才会显现而出。
老师赠予我最后的礼物。
“滋滋——”
黑色的淤血疯狂撕裂肌肤，争着冲着从手腕处流出，汇聚到刀柄里，污黑的浊血疯狂褪去漆黑的颜色，毒素在疯狂被净化，重新化为鲜红的正常色。
“钢啷——”
身后插入心脏的匕首被鲜血逼出，掉落在地上。
“呼啊——！”
宛若憋死气的人，终于从水底下浮了上来，我喘上了一口气。
嗡嗡嗡嗡嗡嘤嘤嘤嘤——
几近乎支配双耳的悲鸣，也尽数化去，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经耳鸣到痛苦的地步。
但现在大脑终于能思考了……
一股熟稔于心的力量，在我身体里来回穿梭。
大概……
全身百分之二十的鲜血……
“咳咳！”
从被我撞坍塌的伯爵府废墟中勉强支起身体，烟尘灰灰，笼罩在四周仍旧没有散去。
我在脑内疯狂分析刚才的毒素效果。
身体抽搐、耳鸣、大脑机能极速退化，扩散迅速、致命……
我没见过的毒。
“咳咳！”
灰蒙蒙的烟尘压下来一片漆黑，杂灰弥土卡在鼻腔内带来火辣辣的痛苦。
倾盆大雨滔滔而下，噼啪的怒吼淹没了四周，濡湿我的眼，土砂稠糊成泥水，画上了肮脏的颜色。
好冷……
但是，已经没关系了。
赛德蕾娜悠悠的声息从雨的尽头传来。
“说起来，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呢——我是真理之门衷愚的信徒之一，银风匪盗排位第三的总首领……呵呵，尽管这样说，死人也已经听不到了吧？”
唔？
原来…如此。
真是…非常令人，困扰……
——
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此说服自己，我缓缓站了起来，握紧了刀，烟尘在慢慢的向四周散开。
“既然如此……那么……”
“就去死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