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
她们准备得比我还要充分。
这次输定了。
我真是个,笨蛋。
“呐,蕾娜。”
我举起了地上的弯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我偏转湛蓝色的瞳,用余光扫到陌琳她们,刚好看见她们也放下了割伤丽莎夫人她们的匕首。
花莎一个人将我身后被嵌在废墟里的小艾和洛伊背回到她们身边。
“嗯?最后的遗言吗?还是说...呵呵,如果你是担心小艾的话,那大可不必。或许你很好奇她为什么会使用罪业之火吧?这个答案也很简单,她是经历过人体改造的一员,她有着天赋...你刚才那下虽然能让她断筋断骨,但还不至于要了她的命。我会救回她的,你放心的去死吧。”
“是么.....”
原来...如此。
我暮然想起了刚把小艾从森林暗道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她正被几个银匪的歹徒围住,似乎就是在进行着一些奇怪的手术。
那样的话,倒是有可能。
“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呢......”
我如此呢喃,露出觉绝的表情,想了一下,还是坦然地微微一笑。
“说起来啊...我真的就是男性。”
“嗯?”赛德蕾娜颇为疑惑的蹙起眉额,好一会才听明白我在说什么,整个都好像滞住了一样。
“你在说笑吗?”
“不是呢,我唯独就想告诉你,这件事你并没有调查错。”
“是么...”
女人好像冷静了下来。
“很恶心,对吧?”
“这的确是...好恶心啊。”
赛德蕾娜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脸,但嘴角咧开的还是那个诡异的弧度,眼里全是厌恶与嫌弃。一旁的其他女仆也都将眉蹙紧,不敢相信地呆在原地。
这样就好了 ......
我将弯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嗯?你不怕死吗?”
...死?
“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我早已染上了罪孽,凭死根本就不能还清...我,并不怕。”
天上还在下雨,余留下的罪火依附在地上,汹涌地燃烧。赛德蕾娜似乎很享受被雨洗涤的感觉,仰面对着雨,被水滴濡湿的发梢贴合住她的脸,渐变出一抹奶茶色。
表情自如到,仿若得到了救赎。
“我倒是很喜欢雨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淋着雨,会让我感觉被净化一样,洗去了身上所以的罪孽。虽然短暂,但却值得享受。让人感觉死后也可以回归到人的怀抱,而不是坠入地狱。你...喜欢吗?”
“是么......”
我垂下眼睑,莞尔一笑。
“我不知道呢...但,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这一点早已毋庸置疑。”
赛德蕾娜的眼瞳微微骤缩。
就像她一样...她很可怜。
虽然说很可怜,但不值得同情。
任何人都的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杀了那么多人的我——
不会再期待什么。
握住刀的手猛然向右一抹。
我未曾害怕过死亡。
“轰隆——!”
天上的乌雷顿时打出令人背脊发麻的电弧。
“嘭——!”
暮然出现的巨大声音硬生生地停滞住了我手里的动作。一旁,声源处,硕大的雷弧劈在了身旁的橘子树上,诡异的紫雷瞬间化作红光,点燃了整个树干。
“轰焢——!”
赛德蕾娜诧异地偏头看向身后,我也下意识顺势望去,一抹耀眼的雷弧带着白刃的光,唰地一下砍断了揪住丽莎夫人的陌琳的手。
“教宗骑士大人!”焦急地呼喊声中,我清晰的听出了是谁的声调。
罗德格斯...
他没死吗?
“什?!”
男人运转自己的雷之秩序,在转瞬即逝之间救下了罗德塞儿和丽莎。
赛德蕾娜似乎完全没有想到。
“你竟然还没死......”
听到她如此呢喃后,我才看见罗德格斯全身都遍布着伤痕,单闭起一只眼,眉头皱得非常、非常的深。
他伤的好重...!
但也多亏了他,我才看见了最后一丝机会。
“呵——!”
完全没时间再犹豫下去,我立马回过神,冷呵一声,脚底爆步。霎时将手里的弯刀朝那个女人甩去。
“嗖——!”
弯刀在空中破出爆音。
赛德蕾娜这一刻也回过神来,连忙用着一只脚向后一蹬,叠叠罪火凝聚成火球,喷出火舌挡下了那一击。
“咔嚓——”
我瞬间近身,却听见了赛德蕾娜杂碎的右手处,装有解药的瓶子上绽开了无数条网状的裂缝。
必须再快点!
鲜血化成浓稠地黑泥,均匀地覆抹在黑刀上,无数水蛇缠绕在刀刃上,化为一层薄薄的高压水雾,带动无数闪掠而去的水珠朝赛德蕾娜挥去。
“钪——!”
“铛——!”
“乓——!”
赛德蕾娜用诡火将手臂烤得又焦又硬,与黑刀紧密地来个三次撞击。她应接不暇,只能匆匆地抵挡下来。
“啷——!”
我则是不断用斩击打向她的致命部位,让她无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
她手中还拿着解药,所以我没打算太用力了,万一弄坏了药,一切都完了。
村里的镇民都已经中毒,我必须早一些尝试去配出解药。
“每一次斩击都会越发变强么...我的罪火也变少了,是你那诡异的刀在源源不断地吸收我的流出来的血啊。有点棘手呢......”
赛德蕾娜蹙眉呢喃。
“咔——”
又一次斩击和她的手臂碰撞在一起,赛德蕾娜刚好借助这股力道,右手一紧,玻璃瓶的裂纹越发密密麻麻,似乎就要再下一秒碎开。
惨了...
“呼...”我吞纳一口气,侧身一转,手中黑刀像鞭子一样急速抽打在赛德蕾娜的手臂上。
“啪——!”
玻璃瓶应声而碎,无数碎棱在黑夜中反射出摄人的光。
就是现在!
我全力控制住倾覆在黑刀上的水膜,水膜像是失去控制般,顺着斩向赛德蕾娜的刀路,脱离黑刀,穿过手臂——
“噗——!”
下一刻鲜血四溅,赛德蕾娜瞬间错愕,水膜变形成的水刃精准无比地割穿了她的咽喉。她的脑袋“啪嗒”地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身体也仿若失去了控制般,摇晃着跌到地上,掀起了漫天的泥泞。
“啊呜!”
我不管不顾赛德蕾娜的尸首,张开小嘴,恰好接住破碎了的玻璃瓶,玻璃渣混杂着绿色的液体,一下子就被吞入肚子里,燃起滚滚的浓意。
吧唧吧唧……
甜的…是蜜果草,还有些苦味……苦中却带有些许酸涩,大概是龙尾花……这个有点难取到,但伯爵府里应该还有……
但问题是这个咸味的……还有那些稠味的无味东西……是什么?
“轰轰……”
不远处传来冲天的雷鸣和爆炸交织的声音。
“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把目光移过去,就看见陌琳地身体不断膨胀,最后像一个人肉炸弹一样,掀起叠叠火浪,将罗德格斯掀飞到几米开外,头磕到石头上,眼睛一翻,失去了意识。
“罗德格斯!”
他刚才还在以一拖三,我一时忘记了这件事,只想着要保住解药,品出药物的成分。
惨了……
我必须快点过去!
我马上站起来,朝那边大喊,“等下!我马上就……欸?”
身体刚直起来一半,腰下顿时一软,什么都感受不到。
好似剜开心脏的痛楚,再一次涌现出来,勒住喉咙。
“咳……咳咳!”
呼吸…呼吸不上来……怎么会……
“噗——!”
胸腔内顿时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压力,我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血。
“咳……咳咳!咳……这……欸?”
视野所及之处,一切都开始变得白茫茫的,在那白忙之下,又是那熟悉的、黑色的淤血。
难道……
“呼——”
耳畔吹过什么风,夹带着许许温湿的气。
“没想到吧?呵呵,那瓶药,其实才是真正的,最致命的毒。是你自己喝下去,呵呵哈哈哈——”
唔?!
“呃啊——!”
腹部顿时造到痛击,我什么都没意识到……大脑变得和之前一样晃忽忽的。
但唯独肋骨断裂的感觉,像是锥心刺骨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
好痛……
糟了……
怎、怎么会……
“花莎、朱莉,你们去照顾小艾和洛伊,她由我来对付。对了,把罗德格斯也捆起来,呵呵,他还有利用价值。”
朦胧中,我看见赛德蕾娜的身体抱起残缺在地上腿、手和头,重新接回了身上。
“伟大的……咳咳!真理之神啊……请您……咳咳,抚平我的伤痛……”
癫荡的声音蕴含着执念,从断掉的头中吐出。她的身体暮然“噗滋噗滋”地燃烧。诡火从她的伤口处冒出,将所有的伤势都缝合。
无数血色的波纹在她身上蔓延,忽明忽暗间,点燃了暗淡的天空。新的骨骼陡自长出……接着是皮肤、肌肉,所有的伤势在一瞬间变得完好如初。
四周的雨水滴落在她身上,冒出腾腾的热气,扶摇直上。
“怎…么…会…”
就连把喉咙切断,人首分离,她都不会死吗?
看来只有破坏心脏……
我应该想到的……
她竟然处于真理之门信徒的第二阶段,“复苏”。但是恢复也是有次数的,越是致命的伤越是不能回复多次。
只要下一次再……
“咳咳……呜!”
咚咚——
咚咚——
耳朵开始发鸣,心脏好像快要从耳朵跳出来。
呜……
“你应该没想到吧?呵呵……其实前面也并非我的真正实力。这一切都是为了以防有这种情况出现,呵呵哈哈呵呵呵呵,真傻,你还真以为我会把真正的解药拿出来吗?呵,看你可怜,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解药确实就在这个地方,但是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找见。”
赛德蕾娜快速地向我这边奔来。
“因为……你接下来就要死了。”
“呜?”
我看到一窜影子朝我直袭而来,银光下所反射出的弯刀刀芒,亮丽而又刺眼。
“铿锵——!”
我完全喘不上气,强行忍住窒息的感觉,举起黑刀软软地和弯刀碰撞在一起。
“轰——!”
一道人影刮过无数大风,狠狠地撞击在地上。
不用说,倒飞出去的肯定是我。
“呕——!”
吐出一口淤血,我才感觉好点,连忙一个翻身,下一秒,原本躺着的地方就留下了一道惨白的刀痕。
赛德蕾娜手腕倏然一转,弯刀一横,直接朝我追过来。
“铿锵——!”
又是一次撞击,四溅的火花点燃了雨水,汹涌的诡火覆在弯刀上吐出猩红的火舌。我唤出散发着恶臭味的水涡,将火焰尽数囊括在其中,剿灭成水汽。
“啷——!”
“啷——!”
“嗙——!”
在眨眼之间,瞬间爆发出三次碰撞,剧烈地反力震麻了我的手臂,哪怕绷紧了,绷出了酸胀感,也还是敌不过。
呃……
手臂……
必须快点…呼吸。
“呼——”
刚意识到吐出一口淤血后,腔内有了一丝通畅感,应该可以呼吸了。
然后我立刻张开了嘴。
只要能再一次使用黑刀的话——
“呵!”
用弯刀把我压在身下的赛德蕾娜顿时冷呵一声,右腿一扫踹到了我的小腹上,拉开了距离,又从裙中掏出了数颗黑丸,朝着我脸的投掷而来。
“嘭——”
黑丸在空气中爆炸,浓郁的灰烟“噗”地一下四周笼罩在里面。
“钪——!”
“铛——!”
“铛——!”
“嗙——!”
看不见烟雾的里面,又诡异地在数个地方冒出刺眼的火星。
我只能凭借直觉在烟雾里瞎乱窜。
一呼一吸间,全是毒物的味道……是菰果草烟,如果吸多了的话,会导致人的精神进入致幻状态,非常的麻烦!
但这些对于异教徒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每当她们吸食一次,就会越发沉迷,越发沉浸在其中,遗忘掉自身被诡火烧伤的痛……
也就是说会变得更加强。
“咳咳……”
我躲在雾中被烟呛出了血,什么话都说不出。
滔天的罪火宛若能焚尽苍天的焱焱,铺天盖地地朝我涌来。
“呃啊!”
“噗滋…噗滋……”
罪火瞬间烧穿了水涡,透过了我的衣服,灼伤着我的肌骨,带来锥心的痛。
“钪——!”
丝毫不给我一刻喘息的时间,蕴含万钧之握力的弯刀一下子就烙死在我的黑刀上。
“呕…咳咳!”
气血在疯狂翻滚,全身的骨头都被震得七零八碎。
她的力气比起之前还要强上无数倍……
呜。
怎…么办……
我……
“钪——!”
一刀。
“钪——!”
又是一刀。
那个女人仿若陷入了致幻状态,疯癫地向我劈下无数道火浪。
“你!什么保护不了!”
第三刀。
“呜……”
“你的行为只是伪善,不要再装出这种假惺惺了!”
“钪——!”
第四刀,我几乎是被压着朝后打,跛起无力的步伐,勉强支撑。
这个毒几乎限制住了我的所有感官。
或许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一点机会都没有……
哪怕是一次喘息的时间都不给我。
疯涌的刀波毫不间断地打在我身上。
“呜……”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力量都没有!”
“就像当初没有人会来救我一样,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所有爱的人,和所有爱你的人都背离你而去……”
“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只会听从教会的摆布!”
“呜……咳咳……唔!”
“嘭——”
夜色还在蔓延。
“为什么呢……为什么,受伤的是我们……”
赛德蕾娜不无凄惨地扭曲着脸,看着我。
“为什么,受伤的不能是你们啊……”
啊啊……
这是,为什么呢……
“去死吧。现在,谁都不会来救你。”
最后一道,可能是赛德蕾娜的全部力气,这一刀上的火几乎要灼化我的骨头……脚底暮然“咚”地一下踏碎了泥泞,分割出无数道交织杂错的裂痕。
一瞬间荡开的气浪,就连自然垂落的雨水都为之一震。
“咔…咔咔咔——”
我的身体被这股力压制住,不断地陷入泥里。眼前灰蒙的一片,滔天的猩红冲破了天,将夜色染得和白天一样亮。
还不是…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只要,只要能呼吸上来一次的话……
我在死亡的顶端疯狂思考起来,但在眼角一旁又暮然闪过一道火光。
我蓦然侧头……
欸?
胧杂污秽的视线处,定格住一个小巧的身影,女孩拖着残缺的身体,身上的诡火熊熊燃烧。
她卷起的发丝散发出浓郁而又焦灼的味道,只见小艾拖着残缺的步伐,捋起淬绿的匕首,朝我直奔过来。
她…还,活着吗?
太好了……
但或许,我就到此为止了吧。
中毒状态下单是应付赛德蕾娜就已经拼劲了我的全力,现在如果再有人冲过来的话,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就这样吧……
赛德蕾娜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气流波动,只是用余光随意瞥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呢……没想到,最后要杀死你的不是我,而起你一直以来照顾的孩子。呵呵,哪怕是再高尚的信仰,目睹了绝望之后,也会变得支离破碎,不是吗?”
“噗——!!!”
话音落下的一刻,女孩手中的匕首又一次牢牢地刺中了心脏。
溢出的血光冲天而起,溅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我瞪大了眼。
……
……
(二)
……
……
“怎么…会…”
赛德蕾娜难以置信地低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淬绿的匕首烙穿她的心脏。
小艾全身都受到诡火的力量加持,一瞬间的贯穿力直接刺破了赛德蕾娜的骨骼。
“滋…滋!”
匕首还在往死里搅动,捣碎了那个女人的器官,往更深处里迸发。
“原来……如此……”
几秒内涌出的毒素,瞬间在赛德蕾娜的身上遍布下密麻的毒斑,她的嘴唇发紫,冥冥呢喃间,一双眼神变得空洞而又无神。
“呵呵……”
我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就是她的轻蔑地笑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小艾……
是,这样的吗?
呜。
我抓住时机,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又一次念出了那道晦涩的咒语。
黑刀上亮出的光纹,汲取走我的鲜血,又一次帮助我驱赶走了身上的毒素。
“呼——”
一旁瘫落到地上的赛德蕾娜,她的亚麻色发丝在不断的萎缩……萎缩,眼孔发白,逐渐失去所有的生机。身体变得又干又瘪,像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几千岁。
刚想放下心来的一刻,我又听到那瘆人的笑。
“呵呵……”
欸?
惨淡的笑声一转即逝,一股恍若深渊般不可估计的力量在节节攀升,赛德蕾娜的身体猛然开始膨胀起来。
不好!
我连忙一扭身,抱起小艾就往后撤。
火红的明光映在我的半天身子上,片刻后,层层热浪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席卷而来。
呜?!
我支起散发着昏臭的水障,拉出十米多高的距离,短暂地阻拦住了一会。
随后,剧烈的轰鸣声从水的内侧爆炸开来。
“轰——!”
“轰——!”
“轰——!”
三声巨响直直轰破了水障,掀起了十米高的的泥泞,仿若整个地皮都被一口气掀了起来。
无数碎石泥沙被震飞到顶点,短暂停留片刻,又顺着雨水啪嗒啪嗒地轻洒在地表上。
火焰霎时将我和小艾笼罩在它的嘴里,焦巴巴地咀嚼着烂额。
我全力运转出所有的力量,才勉强抵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全身上下传来酸痛苦麻地脱力感,我在烟尘中缓缓支起了身躯,睁开了眼。
“哗——”
平日里安静祥和的、金碧辉煌的,象征着伯爵权利的建筑,如今被罪业的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大块。
余留下的粗大火蛇,呲牙啃食着坚硬的瓦砖。
“咳……咳咳!”
只是一个呼吸的瞬间,我就被浓郁的黑烟给呛到说不出话。
重重火海围绕住我,将我包裹在中心,炽热的温度灼伤了身体,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在火海中搂起怀里的小艾,轻轻低下头,贴住了女孩灰乎乎的小脸。
“为……为什么?”
呜…
呜……
小艾的半身全都被火焰吞噬,我不停地用水之秩序浇灭女孩身躯上的火,但仍旧有更新的火不断从女孩的血里冒出来。
“小艾,听姐姐…听姐姐的,好吗?控制住力量,控制住,不要自焚……不要……”
刚刚赛德蕾娜自爆所形成的热浪应该是被我抵住了的……但是小艾身上的火仍旧只增不减。
“嘿……嘿……姐、姐,小艾,做到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不应该牵扯进来的……不应该……”
小艾的眸中忽闪过底光,明晃晃的,反应出天上的两轮明月。
沙哑中似乎又带有些许期待,女孩将怀里,宛若视如珍宝一样的小瓶子递到我的手中。
瓶子里装着的,是黏稠有酸臭味的,猩红色的液体。
女孩痴痴地呢喃道……
“解药……解药……藏在洛伊姐姐的……肚子里……我剖开了……用刀……将她们都杀了……嘿、嘿……我是不是,帮到姐姐的忙……帮到姐姐了呢?”
欸?
我蓦然抬起头,远处在火海中浓浓燃烧的,花莎她们的尸体上,还隐约可见几个血淋淋的小窟窿扎在她们的心脏部位。咽喉被抹断,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难怪……
“啊……姐、姐……小艾……我,嗯……守护住了吗?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好伤心……呜呜噫……咳咳!”女孩呕出一口血,耸拉下眼皮。痴然地看着弥望昏沉的天幕,仍有漆黑的雨淤积在发梢,“我真的做对了吗?她们……都是坏人吗?她们都是吗……我做对了。啊……姐姐,对不起……我没有、遵守约定,没有,好好活下去……对不起呢。”
“嗯,小艾做的很对哦,干掉了坏人呢。所以说,所以说……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哦,让我们一起把这罪火灭掉,好吗?”
女孩却是笑着,左右微微挪动了一下小脑袋。
身上的绷带被燃烧后,裸·露出的肌肤,是如此的干净无暇。
她本该获得幸福。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控制不住……似乎是……暴走了……无法控制住,咳咳!咳……我……咳咳咳!咳!啊……对不起,我刺伤了姐姐……我……呜,呜呜……我,对不起……姐姐明明对我那么好……呜呜,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呜、呜呜噫……咳咳!我……好喜欢姐姐……对不起……”
“那小艾,我们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我们一起……
然后,只要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办得到。
女孩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欲燃欲烈,在我身前发出几乎能融化钢铁的高温,但就是无法燃烧到我。似乎控制到这一步已经是小艾的极限了……
熟悉的沙哑声息,勾勒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女孩在我怀里微微支起身体,朝我耳畔,嚅下了轻语。
“但,到此为止了……咳咳!”
欸?
“我一直都……很喜欢姐姐,我一直都,爱着姐姐……因为姐姐,这一直爱着我……所以……”
“所以……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呜……
耳边响起来我无数个夜晚里,无数次念给女孩听的话。
为什么……
都怪我。
……
……
……
……
罪业的火芒在逐渐蚕食女孩的身躯。
诡火在肆意覆虐的滂沱大雨中扎堆丛生,它们不自然地歪曲成各种张牙舞爪的形状,扭曲成焰涡,攀沿上围壁,以压倒性的姿态撕裂开砖瓦,残卷风云,轻易地抚去万物根基。
呜……
女孩身陷入火海之中,生机越发消浅,看似少女的人无论怎么呼唤,怎么再说,也无法唤起小艾任何一点意识。
她像是个寻求自焚的人一样在火海中呆然痴笑。
小艾恍惚了一下,飘荡在四周的菰果草烟气,似乎在为她构造另一个幻景。
梦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七彩泡沫般的幸福笑容。
她看见了自己……
她看见了自己最爱的姐姐……
在黑暗中,是姐姐冲破了她置之已久的阒静幽暗。
小艾仍无比清晰的记得那一天。那位教宗骑士大人的怀里如此的温暖。
姐姐拼尽全力将自己护在怀里,这是小艾记得的——
她唯一清晰的记忆。
她有时总在想,自己不要总是去成为姐姐的累赘,不要总是成为被守护的对象。她也想像成为去守护别人的人,去成为像姐姐一样的教宗骑士……一样的英雄。
——『嘿嘿,爸爸,我也能成为…英雄吗?!』
——『当然了!我家的小艾琳那么可爱,当然会成为英雄啊!』
——『嘿嘿,爸爸,举高高!』
幼时的记忆一闪而过。
小艾又想起了那一份温暖。
她好想那暖溢烈阳般,将凄冷的悲伤囊括进自己的怀里。
她似乎看见了她的亲生父母,双亲正坐在自己憧憬已久的婚礼教堂下微微朝她一笑。
她又似乎看见了另外的一切……
教堂阶梯的最上方,长大后的小主人柯林,非常帅气迷人。
男人风度翩翩地现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英俊的笑容,单膝下跪,为自己戴上了耀眼的婚戒。
美丽的女孩莞尔一笑。
耀眼的婚戒上闪耀着耀眼的幸福——
她本该拥有这样的幸福,也是她没有选择的幸福。
小艾听着耳畔呼呼而过的冷风,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于火海中,站立在肋拱顶构筑的天窗之下,沐浴透过七彩绘玻璃的斑斓圣光,弥望远处,看见了好像正准备吟咏婚礼赞歌的领唱人,好像看见了本该有的幸福。
女孩珊珊一笑,娇俏的声音透过空气,幸福的歌声游荡在四周。
沙哑而又悲惨却带有些许希望的声息回荡在火海里——
“当新娘……步入婚礼……的……殿堂……新郎……抬头深情的……注视着……她真是个……害羞的姑娘………………”
空灵婉转充斥着对未来的希翼的娇俏声回荡在教堂里——
『当新娘步入婚礼的殿堂。
新郎抬头深情的注视着。
她真是个害羞的姑娘。
让我们把新郎新娘的手放在一起。
神父和家人们祷告着,传递心中美好的愿望。
在这个神圣的殿堂里,表达他们的爱意。
带者爱与骄傲把她引到神的面前。
愿神保佑,愿神保佑。
愿神保佑,愿神保佑。
愿神保佑,愿神保佑。
愿神保佑,愿神保佑。』
——她当然没有唱完。

(三)
……
……
天上有雨……
浇不灭的火。小艾的尸骸随无法阻止的熊熊烈火,被灼成焦泥,化为一滩灰烬,摇曳在雨中,随风漂泊。仿若天上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呜……呜……呜……”
看似少女的人捧着一缕灰烬。
那微微悲鸣于火海中经久不绝。
——『神没有保佑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