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和别的高中女生一样,却又和她们不同,总的来说 ,这其实也是一件挺复杂的事情。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和他动不动就问别人:“要不要吃糖?”的笨蛋前桌是他们班上的怪人之一,虽然那时的我作为不良少女也没资格说他们,
我也想过要努力改过自新,甚至努力地成为了心理社的社长。但在别人眼里依旧是一个称不上好学生的坏女孩。这么说倒搞得我很稀罕那些夸奖……不过我的确是那样的,即使周围的人,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并不待见我。
然后我就想,算了,我大概就那么回事儿,不如能潇洒几天是几天吧,哈。
“怜,你不要抽烟。”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在人群中相会,就像在碰撞后的那一念,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认真而忧郁地告诉我:“怜,你不要抽烟。”
“为什么我非要听你这家伙的话,话说,你到底是谁啊?!”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了,他远远地在我身后依旧平淡地说:“怜,那对身体不好。”
然后,我就开始对他感兴趣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像驱之不去的不速之客。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其他同学打听他的消息,原来那家伙也并不受人喜欢嘛,哦,连带他的前桌笨蛋,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为什么要对我说‘不要抽烟’?”
“烟草的味道。”
“什么?”
“烟飘起来的颜色是孤独的白色,它的味道也是孤独的。”
他的话又像诗又像谜语,以至于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样子也应该蠢笨得很吧?
之后的一切,就像小说里的那样,我们成为了一对怪人朋友,原本以为沉默男和不良女的组合一定会让那些人对我们更加鄙弃,可是他从根本上改变了我。
“第一,不要抽烟。第二,你要努力读书。第三,不要再变回原来那样颓废的样子了!”
我开始勉勉强强地变好,吃力地恶补过去的知识,值得庆幸,那时还不算太晚,成绩没有突飞猛进,但也算有了不错的起色。
而他除了画画和悄悄地写日记,把日记藏在其它更大的书本里,再也没有其它兴趣爱好了,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每周都会送我一幅他自己画的风景画吧。
当然了,我不知道自言自语算不算兴趣爱好。
我曾经一直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我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所以,我大胆地告诉他:“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然后就被拒绝了,因为一个奇怪的理由。
“我不能喜欢你。”
“不能是什么意思……”
“是你所理解的那样,因为不能,所以很抱歉。”
不能喜欢。这短短几个字听起来好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我知道他那样单纯的人不会撒谎,所以我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去看看那本从没给我看过的日记。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等到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极其自然地走到他的位子旁边,寻找他桌子里的日记。即使心里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我也依旧决定这么做,然后,在一本凸起的数学书里,我找到了那本黑色的硬面日记本。
我的内心十分不爽,因为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我的内容,当然也没有任何关于其他人的内容,除了偶尔有他的那个笨蛋前桌。
更加令我难过而疑惑的是,每天日记的内容总是和一个名叫“影子小姐”的人有关,内容多得简直就像是用这本日记在和“影子小姐”对话。可是当我怀着愤怒仔细看下去的时候,那愤怒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和轻微的恐惧。
根本不存在“影子小姐”这个人,她根本不是什么秋明君喜欢的女孩子,它就是秋明君的影子!
我手忙脚乱地把日记放回原处,然后匆匆离开了教室,同时决定下午和他好好谈一谈。
这时才发现手心已经出汗了。
————————————
谈话很失败,主要原因是他变得很奇怪,大概就是用看陌生人的那种眼神看我,我从没有见过他流露出那种眼神,就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
他匆匆忙忙地背起了书包,有礼貌地说了声“再见,您大概是认错人了”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教室里,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而且,我一滴泪水都没有流,看起来自己也好像不是那么爱他了。
如果非常非常难过的话,恐怕连哭泣都做不到吧?
我想是这样的,因为自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为我画过画了,在那个下午的教室里,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我没有为此而流泪。
只是在之后的无数个深夜里,我总是会突然想起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回忆起他认真而忧郁地对我说:“怜,不要抽烟。”
我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他自然也不可能会来找我,所以这个让我回归正轨的,我喜欢的人,就像被风扬起的沙子一样,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后来考上了大学,也是在偶然之间,从一些媒体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他已经成为了他们眼里的“绘画界之新星”、“天才画家”,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了。
但那些画的画风变得一点也不像他当年的那样了,阴暗诡谲,抽象神秘……我不是很懂画,可是他以前的画是清新温暖的,无论何时都能给人光明和希望;从前明亮鲜艳的色调组合变成了冷色调系,不明白他的想法,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孤寂和悲伤。
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吧?
可是,那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再也不会有从前那个秋明同学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
再也不会有从前那个秋明同学每周送我一幅画。
再也不会有从前那个秋明同学对我说,怜,不要抽烟。
我已经知道,那对身体不好。
我只是很想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