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临洲已有一周,张守中带着陈清依经过了临洲数个王朝,这山下的人人事事也都看的差不多了。
此刻二人,已经远离城镇,已经在一处山道上,走了很久。
张守中喘着粗气,一手扶树,示意自己的徒弟休息一下。
在山里走了这么久,真是累人。
然后张守中想到什么,起身一脚,踢在旁边的老树上,枝叶发出阵阵“沙沙”声响。
他娘的当初那些老家伙吃错药了?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喜欢把福地放在这深山里面。
难不成修道修道,把脑子也修坏了?
这种地方,只有周洪这样的呆子才喜欢待着。
张守中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追上自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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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洲青屿山,观主周洪,站在观门匾额下面,看向远处。
七十二福地之一青屿山,其实是一座湖心岛屿。
青屿山观门,就在青屿山岸边,再向前几步,就是湖水茫茫。
观门前方,有一小船泊,几艘木舟被绳子拴在那里。平日青屿山弟子若是无事,便会坐上这几艘小木舟,乘舟泛湖。
与张守中相约之事,差不多已经到时候了,若是不出意外,这几日,陈清依便会来我青屿山修道。
只是不知张守中会不会随行,这家伙在临洲惹事太多,实在不好露面。
可若是他不来,难道就让陈清依一人来此?陈清依年纪尚小,这样连跨数洲,中间万一有出现什么差池,这可如此是好?
想到如此,周洪皱紧了眉头,不等陈清依到此,只想出山寻人。
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周某先把事情摆平,然后再上地肺山!
你张守中若是不把陈清依当自己的徒弟,就被怪我不好说话了。
在青屿山越是等,周洪越是心急。
算了,保险起见,还是下山一趟。
周洪刚要动身,就被人拦住。
此人正是周洪之师,青屿山上任老观主。
老观主笑笑,“不必下山,敢不敢跟为师打个赌?就赌那张守中有没有胆子,带着你徒弟来临洲。”
“可是,师父……”
老观主打断周洪话语,“就看看这位地肺山观主,敢不敢顶着整个临洲的麻烦,亲自为陈清依护道一程了。”
“身为福地观主,好歹也得干点正经事吧。”
看着自己这位已是观主的弟子,老观主再说一句:
“若真出什么事,我与你一同出山。”
周洪这才点点头,依旧站在原地,远眺而去,愁眉不解。
希望你张守中,不会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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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山林当中,就连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记得。
至于什么时候吃饭……
张守中转头看去,陈清依在自己腰间的乾坤袋翻了好久,依旧无所获。
然后她看向张守中这边,伸出手来。
张守中哭笑不得,只要把自己的那份吃的,递了过去。
然后陈清依将那些吃的,分成两份,一半留给自己,一半给张守中。
张守中本想说自己不饿,但一看是自己徒弟递来的,赶紧接上。
吃,为什么不吃,到我徒弟手里就是我徒弟的,所以这半份是我徒弟给我的,为师甚是欣慰。
这时,张守中突然察觉到一丝气机,与地肺山相近,看来已经快到青屿山了。
在山里走了这么多天,终于到了。
张守中长舒一口气,等下一定要在青屿山赖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周洪赶我我都不走!
……
出了山林,前行一段距离,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湖出现在二人眼前,远处水天一色。
在视野的尽头,依稀可见一个黑点,想必那个地方,就是青屿山。
张守中啧啧称奇,好地方啊,我好像有点明白老家伙为什么会选在这了。
陈清依更是一脸惊奇,这里比太极池还要漂亮!身处此地,呼吸一次,只觉得身心自由。
张守中环顾四周一圈,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周老弟缺心眼啊,徒弟到了,也不派个人来外面接一下,真是修道把脑袋修坏了。
陈清依惊喜过后,也开始发愁,自己只有气境,不能御空,难不成游过去?
不等陈清依想完,张守中熟练地运气,然后冲着青屿山那边,大喊一声:
“周——老——弟”
……
听到这一声,自己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周洪身子震了一下,然后眉结渐解,嘴角向上翘起。
周洪又想到身为观主,要举止庄重。只好把嘴角的笑容,生生压了下去。
重新变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白衣仙人。
然后周洪手指一点,一座水桥浮现,直通岸边。
陈清依哪里见过这个,欢呼着跑上桥去,青丝拂起,衣带飘飘,人间绝景。
张守中在陈清依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待陈清依来到另一头,早有一位白衣年轻道人,等候多时。
见到陈清依,周洪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陈清依低头行礼,“弟子陈清依,见过……”
一只手轻轻按在陈清依头上,正是张守中。
“还不快叫二师父。”,张守中笑着开口。
“.…..,见过二师父。”
周洪也低头回礼,极为正式。
“道门周洪,见过道门陈清依。”
师徒之礼,道门之礼。
行礼之后,陈清依从自己乾坤袋中取出一物,交给周洪。
“弟子心意,还请、还请观主师父收下。”
陈清依说话竟然有些结巴,实在是因为这位二师父,之前张守中和她说的太少,见了面,才发现原来真有修道之士,宛若仙人,跟某个同是观主的人,真是天上地下。
陈清依更不会想到,自己这个神神秘秘的二师父,竟然也是道家福地观主!
早知如此,还是应该备上几分重礼的,这印章,就不该拿出来的。
周洪接过印章,看了一眼印文,“嗯”了一声,就收入袖中。
然后周洪走近陈清依,“不必拘束,喊我二师父便是。”
陈清依点了点头,原来这位白衣仙人,也如此平易近人。
于是陈清依那种紧张感退去,笑着开口说:
“二师父不光仪表,气质更是出众,就真的好像天上仙人呢。”
陈清依再接了一句:
“比我大师父,英俊多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陈清依和周洪看去,原来是张守中一脚,把那岸边石子,踹了出去。
石子飞的极远,落在湖面,激起一阵水花。
张守中摆摆手,“闲来无事,你们继续。”
陈清依只好调皮地眨眨眼,吐一下舌头。
周洪看到,想笑却又硬生生忍住。
张守中趁机抹了一把脸。
完了,把宝贝徒弟送到这里,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我张守中要修为有修为,要身份有身份,他周洪就年轻了点,其他的哪点比我强?
周洪和陈清依走远,张守中一想,万一自己不在,到时候周洪那小子偷偷给宝贝徒弟说自己的坏话,那我这个第二,还不得直接垫底?
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这位地肺山观主迈开步子,灰溜溜地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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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周洪看着陈清依的衣着,开口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还是你大师父的意思?”
陈清依回道:“若二师父觉得不妥,清依便换做青屿山弟子道袍。”
周洪面色和善,“不必如此,只觉得青衣配徒弟你,最为合适。”
张守中在二人身后,挤眉弄眼。
酸,真酸。
好你个周洪,平日里装的冷冰冰的,一开口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油嘴滑舌的主,瞧他话说的,哎呦,酸死我了。
一位老者突然出现在张守中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张守中停下脚步,先行一礼。
“张守中见过老观主。”
“我师父在世时,一直对老观主你颇为赞赏,可惜师父与老观主你,一生只见数面。”
老观主仰头哈哈大笑,“赞赏个屁,你师父飞升前没有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守中神色有些尴尬,这可不好说出口。
师父在地肺山道台飞升之前,几乎把所有福地观主,骂了个遍……
老观主与张守中两人,跟在周洪与陈清依身后,缓缓而行。
“当真冒着发现就要被打个半死的风险,把这女孩送到了青屿山,可以啊张守中,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老观主笑着说。
“老前辈说笑了,我好歹也是地肺山观主,逃命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老观主不搭理他,继续问道:“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张守中面不改色,嘻嘻哈哈地不吱声。
老观主停下脚步,看着前面,自己的徒弟和未来的徒孙,转过头来,对张守中说:
“周洪资质虽好,又是我唯一亲传,但后来还是靠接任观主,炼化青屿山山魄,这才稳固了这个大境界,再合道青屿山,只要身在青屿山方圆百里,修为又能提升一截。这么一算,周洪成为观主,比你晚了整整八十六年。”
“这近百年的观主时光,匆匆而过,你现在的修为,究竟为何?”
环顾四周,早已不见周洪和陈清依,也不见青屿山和山外湖水,只有一片道气茫茫,远转不息。
原来老观主早已施法,隔绝外界,只留下自己和张守中。
张守中原本打算不想开口,可看这老观主的架势,今天自己要是不说个实话出来,恐怕不会让自己走了。
张守中只好靠近这位青屿山前任观主、周洪之师。
以心声说道:“只差半步。”
这差半步为何,老观主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
老观主深吸一口气,很是震惊,然后继续问道:“可有合道地肺山?”
张守中笑了笑,“合什么道,地肺山那个老家伙,早几千年就干了这事,导致后来的每任观主,只有炼化山魄,从不合道。”
这位青屿山前任观主,第一次正视起眼前这个中年道人来。
“好,好啊!”
老观主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挥手,撤去禁制。
禁制还未彻底消去,老观主一手指张守中,一手捧腹大笑。
“好你个张守中,竟是骗了整个道德天下,足足近百年!”
禁制撤去,一切如常。
周洪和陈清依早已走远,张守中快步跟过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对老观主说一句:
“老前辈注意身体,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
老观主依旧站在原地,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张守中是这样,张守中他师父,也是这样。
狗日的地肺山,就出来没出过什么好东西。个个都喜欢藏着掖着,挑事拱火。
早知道如此,当初自己那徒弟就应该心狠一点,仗着张守中理亏,揍他一顿。
这样以后,也是我青屿山的一个谈资,到那时候,整个道德天下,还不得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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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屿山待了也有几天,一切安顿下来,张守中也准备动身返回地肺山。
临走之前,张守中与周洪,私下里有一番交谈。
周洪问道陈清依现在的情况还有什么问题?可还留下什么隐患?现在境界如何?
张守中一一回答,然后告诫周洪,他说的有些话,务必要牢记在心。
周洪点头,那是自然。
可当张守中说陈清依现在境界已是气境中阶,还是忍不住生气。
“陈清依境界,怎么提升如此之快?你带她回山,可有好好照料?万一升境太快,出现什么差池……”
张守中摆摆手,“现在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为了压制住那份大道气运,我还特意去书院求来了一份道德天下文运,地肺山那个老家伙,也出了一份力气。你周洪只要不是个傻子,等到陈清依再升一境,那时再加上你的一道禁制,到时再求一下你家那位老头子,只要他再点点头,事情才算做的滴水不漏。”
看着哑口无言的周洪,张守中拍拍他的肩,“周老弟,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你得学着点老哥我。”
然后张守中偷偷瞥瞥远处的宝贝徒弟,“否则我怎么会亲自来此,就是为了把这一切,与你一一细说。”
周洪点点头,竟是向张守中一拜。
“张前辈,有劳了。”
张守中侧身,不受这一拜,然后笑着开口:
“下次见面,叫张老哥。”
张守中转身离去,与自己的宝贝徒弟,再交代一些事情。
临走之时,陈清依不忘交给张守中一份书信,托大师父,带回地肺山,交予瑶姐姐。
张守中还伏在陈清依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你那二师父和我有些过节,但凡他对你说的关于我的一切坏话,千万不可以当真。”
陈清依白了他一眼,在地肺山都没人说过你好话,你自己真的不知道?
陈清依和周洪,还有周洪之师,青屿山老观主,一同将张守中送至观门外。
周洪正要为张守中开路,张守中却摆摆手,示意不用。
离去之前,张守中还将两样东西,分别交予周洪和老观主。
一部道经、一截桃枝。
然后在对自己的宝贝徒弟道别一声,说好好修行,五年后在地肺山见。
然后手指一点,湖面分隔,以张守中所在为一线,湖水竟然被生生隔开。
张守中大笑一声,迈步而出,不再回头。
陈清依亲眼看着这位师父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随后湖水重新合拢于一起,只剩涟漪。
然后陈清依转身离去,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从那日以后,再过数日,青屿山弟子每日清晨黄昏,都能看到青屿山顶一处,有剑光冲天而起,虽说只有百丈,尚未通天,但仍旧壮观至极!
周洪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位弟子在山头盘腿静坐,剑气弥漫,环绕其身。
陈清依在此,每日观霞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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