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中旬,青屿山弟子都可下山一趟,外出几日。
原本一向独来独往的陈清依,这次也被几位青屿山弟子软磨硬泡,终于点头答应,与他们一同下山。
原因无他,只是听说山下的世俗王朝,最近刚好是节日,所以相比于平时,要更为热闹。
更何况每逢节日,山下的美食小吃,种类更多,价格也更加便宜。
于是这几日,整个青屿山,都显得格外冷清。
青屿山观主周洪一人在屋内,手里把玩着那枚“万事周全”的印章。
难得闲来无事,青屿山与地肺山不同,只有一座主峰,既无其他峰主;观内大小事务,也几乎是被周洪一人承担。
这也是没办法,谁叫青屿山收徒,一向是一脉相传,所以每次青屿山观主收徒,基本上就敲定了青屿山的下任观主。
直到周洪这里,这次的收徒,算是半个失手。
好在自己还算是陈清依的二师父,虽说陈清依最先拜的是地肺山祖师像,但自己也是在青屿山祖师堂上替她过香的,到时还真不好说。
烦心事不少,好在唯一能让周洪开心的,就是自己收徒的眼光,现在来看,确实不差。
周洪随便找来一本册子,在上面连续盖了几章,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刚好四周无人,于是周洪来到外面,一直走到青屿山匾额处,终于在一根柱子上,盖上一印,印文完整,周洪也对此极为满意。
此时,察觉到有人来访,周洪面不改色的将印章收回袖中,然后转身看向来者。
来者先向周洪,打了个道门稽首,周洪还以一礼,不忘开口说道:
“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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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与周洪相坐于山巅一处树荫之下,只需稍稍远望,就能俯瞰半个青屿山面貌。
周洪准备为来客煮茶,来者却示意不必如此麻烦。
于是两人对坐,周洪开口问道:“秦观主,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我青屿山做客?”
面前这位,就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玉峰山道观观主,秦柳舟。
玉峰山一脉,只收女修,观主秦柳舟,更是道门内出了名的女中豪杰,当初张守中偷偷溜进玉峰山被发现后,被这位玉峰山观主追砍了一洲之地,所以秦柳舟也是道门内,与张守中最不对眼的人之一。
而秦柳舟的样貌,更是冠绝一洲,昔年小说家一派,欲评天下胭脂榜,一洲绝色,仅能评出三位,秦柳舟毫无悬念的在西洲榜上留名。
更有一位负责此事的老神仙提笔写注:“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为此,这位女观主差点御剑去小说家祖地讨个说法。
后来经过颇多曲折,秦柳舟才终于成功的从那西洲胭脂榜上“功成身退”,那位小说家的老神仙,也不得不在胭脂榜上删去此注。
只是此事传出,便有不少人表示可惜;其中就有十多位道家福地洞天观主,对退榜一事,表示惋惜,他们当中,自然少不了那个张守中。
于是这批人,都在秦柳舟心里,被狠狠记上一笔。
听到周洪的话,秦柳舟笑了笑,这位绝美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极为动人。
“还不是听说那个贱人又来临洲了,要不是消息传出来的太晚,我早带着人把那家伙堵在临洲,收拾一顿了。”
秦柳舟口中的“贱人”指谁,周洪心里自然清楚,对于“贱人”这个说法,周洪表面不露声色,心里还是非常赞同的。
于是周洪又问道:“秦观主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说及此事,秦柳舟一手扶额,满头黑线,似乎勾起了这位观主什么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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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玉峰山,观主的六弟子明邺回山,似乎极为高兴。
明邺哼着小曲,一路上山,来到后山一处,正好碰到同为关注弟子的师姐徐芊芊。
作为大师姐的徐芊芊,看到自己这个师妹心情不错,便问道:“明师妹,下山遇到何事,竟然这么开心?”
明邺笑嘻嘻的凑上来,和徐芊芊贴在一起,满脸高兴,开口说道:
“师姐师姐,我下山的时候,遇到张观主了!”
徐芊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问道:“是哪个张观主啊?”
明邺一脸震惊,眼神疑惑,“唉,不会吧师姐,你连张观主都不认识?”
“所以说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张……”
话音未落,徐芊芊突然眉头一紧,心中涌出一丝不安来。
“不——会——吧……”
徐芊芊小声说着。
一旁的明邺没有在意师姐的反应,依旧在那里得意炫耀,动作一大,胸前的两只玉兔就上下起伏,惹人注目。
徐芊芊回过神来,刚想开口:
“别——”
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哦,遇到了什么好事?不妨说来听听。”
徐芊芊僵硬地转过头去,“师、师父。”
不知何时,玉峰山观主秦柳舟,已在两人身后,一脸和善。
“咦,师父你来了啊。”
明邺笑着走近,围着师父打转。
“师父我跟你说啊,刚才在外面,我遇到张观主了呢!”
见势头不对,徐芊芊赶忙开口:“师妹你记错了吧,你遇到的观主姓周对不对?”
明邺疑惑的看着徐芊芊。
“大师姐,我没有记错啊,就是张观主啊,就是那个画像被师父拿刀钉在外面的地肺山张观主啊。”
徐芊芊扶额,完了。
转头看去,果然师父已经面露凶光,而师妹对此,好像还无半点察觉。
明邺依旧一脸高兴,继续说道:“师父师姐你们不知道,张观主真的很有高人风范呢,不仅救了我,还指点了我的修行,就是张观主走得太急,我忘了与他道谢一声。”
“呵呵。”
观主秦柳舟冷笑两声。
一旁的徐芊芊早就一言不发,眼神怜悯,看向自己这位师妹。
没救了,还是抓紧埋了吧。
秦柳舟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自己这个弟子,“明邺,自己去玉峰山道台,与你的大师姐对练,让你师姐,好~好指点下你的修行。”
秦柳舟吐字极重,一旁的徐芊芊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绝不放水。
然后秦柳舟转身离开,留下还在原地,一脸懵逼的明邺,无助地大喊:
“唉唉唉?师父,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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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事大概,讲给周洪后,秦柳舟叹了口气,心累。
周洪也有些同情这位玉峰山观主的六弟子了。
秦柳舟开口问道:“听说你之前远游,也有那混蛋玩意有过节?”
周洪沉思一会,才开口说道:“算不上是过节,只是中途收的徒弟,被他拐走了。”
“其中脉络,很复杂,反正被张守中摆了一道,当时脾气不太好,差点跟他打起来。”
一旁的秦柳舟听着,一脸惋惜,怎么就没有真打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下次收拾张守中的时候,只有多一个帮手。
看到秦柳舟这副模样,周洪心中了然,笑着问道:“还没消气?”
秦柳舟一拳砸在面前石桌上,怒气冲冲。
“他娘的张守中要是直觉点站那不动乖乖受我一剑,这时就当过去了,谁知道那家伙跟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没一剑砍中。”
“打不到人,你说我气不气。”
突然秦柳舟眼神一亮,开口问道:“听说张守中这次,要带着他徒弟参加道门大比,想必到时肯定会露面,到时要不我俩一起,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混蛋。”
周洪点点头,“到时秦观主尽管出手,最好打个半死,也算是替我出气了。”
“没问题。”
秦柳舟一口答应,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下次见面,如何“问候”那位地肺山观主了。
秦柳舟突然想到什么,问周洪:“这次道门大比,你们青屿山,不派弟子参加?”
周洪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大概……吧。”
玉峰山观主有些懵,什么叫大概?
不过秦柳舟没有深思,继续问道:“关于张守中的弟子,周观主可有所了解?”
周洪难掩尴尬,“还算认识。”
总不能告诉这位玉峰山观主,他和张守中的共同的弟子,此刻就在青屿山吧。
还好今日陈清依下山,想到这里,周洪心中,总了一口气。
“那你看来,张守中那弟子资质如何?此次道门大比,与我弟子相比又如何?”
“各洞天福地道观,都有自己独特的道家法门、压箱手段,只有比过才知道,更何况地肺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种场合露面,恐怕少有人知道地肺山手段。”
周洪一五一十地答道。
秦柳舟双手放到头后,仰头望天。
“可惜了,本来还想在这次道门大比里面,再见识一下你青屿山的化剑为龙的。”
最后两人寒暄几句,秦柳舟御剑撑开天幕,消失不见。周洪稍作思量,也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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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市集,陈清依跟在一群青屿山弟子后面,自顾自的吃着手中的点心。
下山这一趟,值了。
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陈清依低头看路,正专注地琢磨着买些什么吃的回青屿山,只下山一趟,还是不够。
一位年轻的黑衫儒生,刚乘渡船,一路舟行东下,才出渡口不远。
儒生这次可是费了好大功夫,终于说通自己那个老爹点头答应,让自己独自远游。
这位儒生,少年模样,并未戴儒冠,反而是腰中别着一把长剑,走动的时候,不时作响。
比起枯坐书院,自己果然还是喜欢仗剑天下。诗文也好剑术也好,皆是无师自通达。
自己的愿望,就是纵酒狂歌,寻仙访道,不过这些东西,要是让自己老爹知道,免不了一顿毒打。
可少年哪在乎这些,毕竟及时行乐,自在逍遥,如此这边,才不枉我人间得意。
少年突然驻足回望,转头看去,身后只有人海茫茫。
少年不甘心,踮起脚尖远眺,依旧一无所获。
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将站在原地的少年,挤来挤去。
少年无奈动身离开。
明明就在刚才,有一位青衫女子,与自己擦肩而过,眉清目秀,气质出众。
等到少年回过身去再找,早已消失不见。
哪怕只是匆匆一眼,少年就将她的模样,记在心中,念念不忘。
“有缘无分,难道就是这般滋味?”
少年无奈笑了笑,就此消失在人海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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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中洲,稷下文庙。
能入中洲稷下文庙的,无一例外,都是学问通天;都是为天下文运,再高出一截、锦上添花之人。
此时文庙内,一群儒家圣贤,在为一事,吵个不停。
原来是关于明德书院新任院君一事,双方争执不下。
文庙当中,有人提议,这明德书院院君一位,由文庙下旨,调派一位儒家圣贤坐镇。
此话刚出,不久前由明德书院升来文庙的刘禹锡,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坚持要由明德书院的赵珩,接手院君一职。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说赵珩只是一位儒家君子,难当大任。
刘禹锡反驳,说赵珩学识心性,都极为优秀,假以时日,定会一鸣惊人。
更何况赵珩只用短短百年,就一路升到儒家君子,天资之高,可见一斑。
双方就这事,一直没个定论,反而越吵越凶,刘禹锡同自己好友白、柳两人,一共三位圣贤,坚决支持赵珩接任明德书院院君。
原本决定明德书院院君归属一事,俨然发展成为了各位儒家圣贤吵架的机会。
后来还是一位姓左的老前辈,出面调停,两派人马,这才作罢。
左老先生站在中间,笑呵呵地说:“凭一张嘴,难道就能吵出院君归属了?那还要个屁的稷下文庙,你们抱团,相互骂架不就行了。”
这会无人出声,场面一度寂静。
左老先生继续说道:“要我说啊,实在不行,你们两边,推选出一位靠得住的人,去考一考那位叫赵珩的儒家君子。成了,就任他为明德书院的院君,不成的话,再由文庙决定,你们看这样可好?”
“至于那些纠结赵珩君子头衔的,难道圣人曾说下的“选贤举能”,要在稷下文庙,成为一桩空谈?”
刘禹锡气消的差不多了,点点头说道:“我没意见。”
对面的几位也一言不发,默认了左老先生的建议。
于是左老先生环顾四周,既有刚才吵架的几位,更多的还有看热闹的。
看了一圈,左老先生开口:“有无自愿前往明德书院,替文庙考核君子赵珩之人?”
一个声音在人群的最后面响起:
“我去吧。”
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这才看清刚才是谁将此事答应下来。
那人靠坐在一根梁柱旁,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野草,颇为悠闲。
左老先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有劳退之了。”
被称作退之的儒家圣贤摆摆手,“在文庙呆久了,就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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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几艘小舟靠岸,陈清依同一众青屿山弟子归山,已经是夜里。
在众人还未靠岸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观主一人,等在岸边。
下船之后,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先与观主打个招呼,然后回山休息。
陈清依被周洪拦下,待到青屿山弟子都走远,只剩她们两人的时候,周洪问陈清依:
“此次下山,感觉如何?”
陈清依点点头,“很开心,师兄师姐也对我很好,请我吃了不少好吃的。”
周洪这才放心,自己这位弟子,来到青屿山,还算适应。
然后二人一同回山,走到一半,周洪像是记起某事,对陈清依说道:
“改日有时间,我和你讲一下玉峰山的道法,告诉你玉峰山的道门秘术,有何特点,以后遇到,该注意哪些方面。”
“随便教你几招克制玉峰山道法的道术,正好适合你现在这个境界,教给你之后,一定要潜心修炼。”
陈清依点点头,然后不解地问道:
“二师父,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周洪刚想开口,话到嘴边,硬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
“你以后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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