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山崖一路走来，途中遇到不少身影在水雾之中，看不真切，皆临崖而立，参悟光阴大道。
陈清依和周洪张守中，并未上前打扰。
这是这里的规矩，除非对方同意，否则在参悟的时候上前打扰，无异于是与对方问道。
陈清依小心翼翼，这里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那种，动动手指，就能摘星逐月。
这些人对于光阴大道的感悟之深，与陈清依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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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张守中似乎觉得无聊，就与陈清依讲起道德天下很多秘史，有一些张守中自己，也是道听途说。
张守中先让周洪给陈清依好好讲了一下道家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以及道家四大名山。
然后把各个道派特点，都与陈清依细说一二。
当谈到在三十六洞天中排第二的岳泰洞天的时候，张守中插了一嘴，说要是以后在外遇到岳泰洞天的弟子，尽量结个善缘，就算不成，也千万不要与之为恶。
张守中提到这个岳泰洞天，就是一阵头大。
这天底下能让地肺山观主如此的，实话不多。
周洪向陈清依解释道，在道门内，岳泰洞天属于最为尊师重道的那种。甚至在整个道家，岳泰洞天都是充当掌管道门戒律的这样一个角色。
所以岳泰洞天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极为严格，坚决履行道门行律，对于其他洞天福地的出格之举，岳泰洞天都会问责。
所以像张守中这样的，自然是早早就上了岳泰洞天的黑名单，估计还是名次很靠前的那种。
但要是涉及道门与其他派系的争执，岳泰洞天又会变得极为护短，无论对错，先站在自家道门这边再说。
所以外界对于岳泰洞天的评价，一直有高有低。岳泰洞天对此，嗤之以鼻。
话说的再多，能有拳头实在？管他说什么，能打就行了啊。
所以岳泰洞天的弟子，在外面也是出了名的敢打，也能打。
张守中又想起一事，笑着向旁边的周洪和陈清依说道：
“不光如此，岳泰洞天当初还差点向兵家老祖，问剑一场。”
周洪点了点头，“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好像是当初兵家祖师，合道整个兵洲，当时还半开玩笑的说兵洲与他最为八字契合。”
“兵洲自古以来就是我们道家的地盘，兵家祖师敢这么做自然是道祖点头同意。不过岳泰洞天当时可不管这些，整个观内所有人都勃然大怒，直接祭出观内剑阵，全观起剑，连跨数洲，势要问剑兵家祖师。”
张守中啧啧赞叹，“当时岳泰洞天起阵，那剑光就同长虹贯日，在整个道德天下天幕之上，都出现了一条璀璨无比的星河。”
“那位兵家老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身一人来到兵洲最南端，两洲交界处，破空而立，想要只身一人，以拳破阵。”
“可惜最后，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打起来，多家好言相劝，最后甚至道祖给岳泰洞天下了一道法旨，这才息事宁人。”
不知为何，张守中说完这些，语气似乎显得极为惋惜。
周洪白了张守中一眼，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就在此时，张守中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
原来在前方不远，山崖一处，一位老者坐在悬崖边上，手持鱼竿，渔线落入下方无底深渊，竟然是在光阴天瀑处垂钓。
张守中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冲老者打招呼道：“老前辈，好久不见啊。”
周洪在一旁，以心声告知陈清依，面前这位，名字不明，但在道门内，辈分极高，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为老前辈。
这位前辈据说是奉道祖之命，把守光阴天瀑，道行更是深不可测，只要道家圣人不出，道门内一切大事，皆可请示老前辈定夺。
陈清依听到之后，随周洪一同，向前一拜。
老者不理会张守中，回过头来，先是看向周洪，目光澄澈，同时开口问道：
“你是……谁来着？”
周洪再拜，“晚辈周洪，现任青屿山观主。”
“哦哦想起来了，上次见到你，还是百年以前，你师父周正然带你来过这里。”
老前辈点点头，似乎对周洪表示认可。
然后老前辈看向周洪身旁的陈清依，盯了一会，皱起眉头。
“奇了怪哉，你到底是哪家弟子？地肺山还是青屿山……”
张守中拍拍老前辈肩膀，笑着开口：“前辈这你就落伍了啊，就不能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收的弟子？”
老前辈看向周洪，周洪摇了摇头。
一言难尽……
老前辈于是不再过问，陈清依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前辈，您在这里钓什么呢？下面真的有鱼？”
……
老前辈不再说一句话。
难聊。
张守中抢先一步开口：“你现在还不是知道这么多的时候，等到你境界够高，自然能看出下面有何物。”
陈清依点点头，自己一个人在那想些什么。
这时老前辈伸出手指，冲着陈清依一点，张守中和周洪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
老前辈出手，替陈清依打散之前残留在身上的天劫气息，算是彻底清除隐患。
好像是太久没和人聊天，老前辈今天兴致格外的高。
于是他让周洪和陈清依坐在自己身边，张守中刚想过来，被骂了一句“滚蛋”，只好站在后面。
老前辈手握鱼竿，上身微微躬起，向两人问道：“你们可知我道家九秘？”
陈清依点点头，回答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老前辈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道在道德天下，我道家执掌哪几洲啊？”
“临洲、兵洲、阵洲、前洲。”
老前辈仰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就没猜出点什么？”
周洪面色一变，“难道……?”
老前辈似乎没有理会周洪的疑惑，继续问道：“你们可知我道德天下由来？”
“不是诸子百家老祖分隔天地所为的吗？其中属儒释道三教，出力最多。”
老前辈想了一下，开口说道：“看来儒家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啊。”
然后老前辈转过头来，看向陈清依。
“要是我和你说，外面所传言的道德天下的由来，完完全全是一句谎言呢？”
“要是我和你说，现在的道德天下，都是一位位先人，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呢？”
周洪陈清依沉默不语。
老前辈也不再出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似在缅怀那段被刻意隐瞒的岁月。
“原来的道德天下，可比现在，要大的多。”
“原先我们道家，可是有九洲的啊。”
“昔年的道德天下，怎会如此之小……”
周洪和陈清依都在思考先前老前辈所说的话，只有张守中一人面色庄重，好像老前辈所说的这些，早已知晓。
老前辈轻声说道：“诸子百家分隔天地，自然是安抚人心的话。”
“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真相，掩盖曾经诸天万族染血的事实。”
“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生万物。”
“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阴阳之说，乃涵盖万事万物的大道理。”
“诸天万族为阳，相对应的，那些自太古便存在于世的混沌妖物，则为阴。”
“为了生存，诸天万族联手，与那原初混沌妖物，打到天崩地裂，一洲又一洲相继陆沉。”
“道祖当初一人炼化九洲，以九秘命之，打到后来，更是生生祭出五洲之地。”
“但最后我们还是赢了，惨胜，打到天下生灵，十不存一。道祖麾下初代弟子，更是几乎死伤殆尽。”
“逼得那群混沌妖物自封到现在，已有万年。”
“整个道德天下，也安定了万年之久。”
老前辈从那段称得上道德天下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段岁月中回过神来，看向身边几人。
“跟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把我们这样的老骨头记在心里，而是要让你们明白，我们道家弟子，修道一事上，所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全天下修道之人，要肩负起来的责任。”
“万族以我人族为首，享尽道德天下气运万年，那混沌妖物，又何尝不是磨牙吮血，蛰伏万年？”
老前辈不再出声，说完这些，又自顾自地陷入到那段回忆当中。
三人不再打扰，作别离开。
回去途中，张守中向陈清依问道：
“是不是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
陈清依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两位师父，笑着说：“我心里有数。”
张守中伸出手在陈清依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然后笑嘻嘻地开口：“这不就对了嘛，反正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是不管什么时候，不还有你师父我们吗。”
周洪微微一笑，张守中至于说了一句让自己满意的话。
再次天地置换，三人又回到道德天下，云海之上。张守中又开口：“我突然又记起一事。”
周洪瞥了一眼这个家伙，“求你别说。”
张守中只好闭嘴，不过他之前本想告诉陈清依和周洪二人，那场问剑后续。
其实那场架到最后都没有打起来的根本原因，就是那道剑阵所成，璀璨天穹的“星河”，在路过中洲的时候，突然间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像是被人用手，从天上随意抹去一般。
就连一向极为强势的岳泰洞天，这次也罕见的选择沉默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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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阴天瀑对岸不知待了多少年的老前辈，手握鱼竿，昏昏欲睡。
四下无人，老前辈在入梦之前，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乐的开怀大笑。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现在想起，依旧十分怀念。
似乎整个天下，都觉得儒家读书治学的功夫厉害，打架不行。
可谁又知道，当初那场大战，至圣先师曾合书天地，拿着书本，生生拍死了不知多少混沌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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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本卷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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