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自己一直信赖依靠的长辈，冷初眠也无法相信。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别去想。别去追求答案。我让竹骨告知你们三个，接取那个任务，其实不过也是试试看，能不能有人可以讨好祂罢了。”冷惭苦笑，“这一切都看你们各自的造化，看来只有云翡还能勉强顺祂的眼。”
“这……”冷初眠能够大致品出他的意思：以讨好「儒释道」为前提，他们才会接取探索秘境的任务，因为「儒释道」会参加这个任务，可惭叔没有对他们有过任何的叮嘱或者暗示，让他们讨好，一切只能看他们本身是否对「儒释道」的胃口。
冷云翡就是因此而获得了不完整的健康，那种神秘的力量，在位格上便死死地压住了他们的生命本质，自己甚至不是那种力量的攻击对象，仅仅是看着，就涌现出莫名的求生本能，让自己不得违背。
“那如果我们让戴儒夜很不顺眼呢？”冷初眠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衰败或者强大，你们会遭遇什么，我不知道。为你们三个人争取一次与祂相处的机会，其实就已经越界了，不过是运气好，没被惩罚。”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气度涵养深厚的冷惭，竟然是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要去讨好「儒释道」？”
“你们可以去揣测祂的心思，因为你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我促成这件事就已经是越界了，不可能再做得更加过分。而且，祂一旦看出来，你们就必定会触怒祂。”
“不要触怒祂，祂还没找到自己的心，就更不可能对他人抱有同情。”
冷惭轻咳几声，挥挥手示意冷初眠离开。这番话是说给冷初眠听，更是说给别人听，乃慎重之举，即便这样，他也经历了多番斟酌，甚至大胆询问了那些存在，得到允许之后，才最终敢说出来。
冷初眠还想问些什么，却最终说不出口，告辞而去。
院落中重归平静，唯有一缕冲霄气息如水中游龙，气息隐含超脱之意，却又求而不得。
苍天如罩，大地如渊，苦困吾辈，超脱不得。
…………
这件事情如此诡异，戴儒夜不得不想到所谓命运。
命运是可以琢磨的，命运图景明明白白地就在那里，只要能够看到，能够感知到那一根根线的本质含义，能够看出命运之线的交织与联系，就能够看出来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越是小事，越是接近当下的事情，就越好推算，太过久远的过去与未来、太过宏大影响剧烈的事情，涉及到的命运之线繁杂混乱，只有专精于此道的人才能够勉强推算，而且不免耗尽心血，呕心沥血。
可这一切与戴儒夜无关，他看得到所有人的命运，唯独自己不在这座图景之上，所以他无从判断。
难道人是看不见自己的命运之线的吗？那么怎么保证卜算未来过去大小事的准确性？
还是说只有他是这个样子的？
长乐公司的九款游戏自己只购入了八款，唯一没购入的一款在这种时机降价，又恰好被自己妹妹买了。二人共用游戏账号，也就是说长乐游戏，除开还未发售，正在造势阶段的《千万星河》，在这个账号上已经集齐了。
戴儒夜读出了刻意的味道，这一切就像被安排好了一样，接下来如果不出所料，他会得到一个赠送名额。
“对了哥，长乐要出新游戏了诶，你看到没有？”戴绫胧果然说到这件事情了，她就是因为想要碰碰运气才把这款《荒兽纪元》买下来的。真要去抢夺七百份名额，几率其实反而更小，还不如买了《荒兽纪元》之后碰碰运气呢。
戴儒夜点点头，“下午看到的。”
“我觉得好有意思啊！就是游戏仓有点贵，估计我们是没机会玩了，看看之后网络上有没有人愿意直播游戏内容吧。”戴绫胧又是偷税又是哀叹。
戴儒夜不置可否。两百个白给名额之中，绝对有一份在这个账号上，甚至会是「家园守护者登入核心」。
无论是从自己那种不正常的好运，还是这件事情的始末来看，结论都是一样的。
“咦，冷云翡姐姐……哥，你还说你们没有关系，都把女孩子带到家里来了！”戴绫胧大吃一惊，连键位都按不准了，自己操控的角色很快被一只长着獠牙、满眼凶气的灰毛兔子扑抓致死，她十分钟前刚死了一次，才重生没多久，所以也不可惜角色就此暴毙，暂停游戏放下电脑，冲向被放在一旁的冷云翡，“姐姐你好啊！”
冷云翡回应道，低沉而没有一丝活力，“你好。”
厨房里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却不显得吵闹，为家里带来了人间烟火气，戴绫胧将冷云翡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感慨着，“冷姐姐，你好好看啊。”
此言非虚，如精雕细刻打磨而成的清瘦面部曲线，璀璨如云端朝霞般的双眸，鼻梁小巧挺直，唇瓣微合，两抹水润的淡淡粉色如染水粉颜料，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而导致双颊没有血色，却也是美感别致。
但心情沮丧、满脑子都是戴儒夜所说话语的冷云翡，没有心思去回应，也没听清楚戴绫胧的话。
她还在徘徊不定：自己的心中，究竟什么是善良是正确，什么是邪恶是错误？孰轻孰重？
如果遇到抉择时刻，自己真的能够有舍弃其中一方的意志吗？
越是想这些问题，冷云翡越是迷茫，找不到出路。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最开始的一步，你要确定，什么是你认同的正确，什么是你不认同的错误，相互比较之下，又是孰轻孰重。连这一步都考虑不清楚，何谈根植于本心的判断与选择？」
戴儒夜是这么说的。
可是，即便是这最初的一步，冷云翡也还无法做到。
十几年的独立思考的缺失，给这个女孩带来的损失，对她的心智发展的阻碍，极为严重。
那道“保护”了她许久的茧，就此被戴儒夜不留感情地骤然撕开，让她突如其来地要面对这些，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思考出结果的问题，纠结苦难，可以理解，也值得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