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
一名头颅被削掉，身躯又开了几个大洞的道士用手拎着他的头颅，发出咯咯的笑声，象征丑牛的面具上下颠倒地戴在头颅脸上，像是无头的道士倒拎着一颗牛首。
那牛首的道士从开始到现在只会咯咯笑，让人听着就感到厌烦，若只是笑也就罢了。可这牛首道士身后还有一名覆盖着龙骨面具的男人，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双手持着腐朽的青铜剑，隐约中可以看见有黑色的蛟龙缠绕着它。
“你不能过冥河。”
宝相庄严的小和尚叹气地说，他一身泥黄色的袈裟，就这么矗立在流淌的冥河上，直直地看着那道士。
道士身后的男人暴起，双手的青铜剑要将和尚斩为四段。
青铜剑却在触碰到和尚的瞬间就碎裂了，金色的佛光涌现，将男人逼了回去。
“你不能过冥河。”
和尚似乎只会说这句话，仍然平静地和道士对峙着。
“按辈分算起，吾主不比你们的准提和接引晚多少！为何执意不让我们过冥河？”
道士将头颅接回自己的脖颈处，扭了几下，许久才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话，他的喉咙也烂得差不多了。
“你不能过冥河。”
和尚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却毫无退让之意，神情坚毅。
“好，我不能过，那他能过么？他身上的因果可没和极乐教牵到一条线上。”道士说。
“这位施主从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就与极乐教有了牵连，同属洪荒余孽。”
道士怒极，却又拿这个有着大神通的和尚毫无办法。
“你就不怕待到吾主归来，一道太虚剑意将你挫骨扬灰？”
“不怕。”
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说。
“那我们走奈何桥，也一样能过，还不用喝汤。”道士威胁地说。
“施主若是想过奈何桥，那便过吧，与小僧无关。”
“那我就把他放回人间？让你看一个生灵涂炭？”
“小僧不问冥河以外的事，小僧只知道洪荒的余孽不能过冥河。”
“要是准提和接引亲自来了你都不让过？”道士无可奈何地骂。
“不让。”
道士沉默，伸手将男人的龙骨面具扣下来，塞回里自己胸膛开的洞里，蠕动的血肉包裹着它缓缓长回，完好如初，只是略显苍白。
“过你的奈何桥吧，你没有利用价值了。”
道士发狠，用力踹了一脚穿着龙袍的男人，他直挺挺地倒下，被冥河水冲走，下游的小鬼们会把他捞起来送过奈何桥。
只是喝不到孟婆汤了，那玩意现在改名叫小鬼汤了。
道士哼着歌，伸手挖着胸膛里的肉，手中腐烂的肉伸出几根肉芽，慢悠悠地长成了面具的模样。
“心生七面，万象极乐...”
“万象极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士回头，放弃了过冥河的想法。
矗立在冥河上的小和尚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普通，除了准提和接引，没有人的佛法能比他更深。
道士摇摇晃晃地走，从幽深的黄泉古道走回了人间。
道士迎着炽烈的阳光，看了眼手中刚长成的面具，三根可怖的龙角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伸出，龙鳞折射着彩色的光，面具上却是一张青年的面孔，无悲也无喜。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现世了，极乐教就剩你我二人咯。哈，最后一次机会。”
道士轻叹着，将面具收回了怀间。
“若是留着教主的面具就好了，或许能占了那个少年的身躯。”
道士脑海里浮现了苏雨的模样，那个少年身上没有修为，却让他心底没由来地突生一阵恶寒，洪荒时与教主一同直面昆仑十二仙都没有那么害怕过。
关于他的事情只能等教主回来才能处理，我可没胆量接太虚剑意，他身边的妞儿也是有澄澈剑心的。
道士突然吃痛地捂着胸口。
“别闹了，把那个使枪的妞儿身躯给你占了行了吧，给我点时间。妈的，教主说得对，龙的本性都是那个字。”
真麻烦，那妞儿也不是个善茬，她祖宗是太乙都敢算计的的狠角色。
...
猫九捂着脑袋的包，不爽地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弓。
“这样的弓真的有用嘛？”猫九看着苏雨。
眼前这柄弓只有琉璃熔铸的延长弓体，连根弓弦都没有，在握起它的瞬间，猫九却感觉自己手中握住了天上的彩虹。
“这玩意挺奇怪的，凡人用不了，修炼者用它要消耗自己大量的灵气才能将弓弦和箭体具象化出来，说简单点就是用它的人有多强，它就有多强。”苏雨解释说。
这应该是师父哪个老相好飞升成仙之前送给他的礼物，连专属的法器烙印都特意抹去了。
可惜师父不喜欢它，就将它一直放在了旧宅里积灰。哎，不管哪个旧宅都总是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
“练姐姐也不喜欢用它嘛？”猫九试探地问。直觉告诉她，这么漂亮的弓，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它。
“你知不知道归墟山原来是有十座山峰的。”苏雨挠了挠头说。
猫九怔了下，只好闭上眼睛，试着感觉了一下手中的弓，将手搭在弓弦本该存在的地方，缓缓地拉开。
“唔，有一点感觉了，只是它好轻啊。”
轻？妈耶，练清泠用它的时候还抱怨太重了来着，虽然那年她才九岁，苏雨腹诽道。
猫九猛然睁开双眼，原本红玉般的瞳眸变成了熔金色，熔金色的双眸是九命猫妖的象征之一。
“好累，它在吸收我的灵气...”猫九有些疲倦。
苏雨看不见猫九凝聚的弓弦和箭体，但十分肯定它就在那里，只是因为这个阶段的猫九还是隐匿之命，所以她的灵气是看不见的。
“等等！先别拉，别，你别对着我！”
苏雨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那座山峰消失的惨状，拔腿就跑开了。
猫九将弓弦只拉到一半，左手就绷不住，摇摇晃晃地松开了它，正好对着逃窜的苏雨。
那支呼啸而出的箭裹杂的气流将整个房间的灰尘都扬了起来。
猫九脱力地瘫在地上，满头是汗。
苏雨颤颤巍巍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眼，下摆穿了个不大不小的洞，边缘都是烧灼的痕迹，再往上一点就...
和练清泠使用时的效果不同，猫九灵气凝聚的这支箭洞穿了它路径上的一切，无声无息，无影无形，这一击几乎是相当于一名金丹期修炼者的所有修为都凝聚成了一个点。
苏雨放下衣摆，走到猫九身边。
“你糖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