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早已恢复修为，为何要瞒着我和练姑娘，又要让我陪你演戏？”
舒静都遥望着黄昏的天际，向身边坐着的苏雨发问。
苏雨从定海珠里出来时就传音入密给舒静都，让他扯谎，说是他那柄背刺的短剑重创了赵公明，才让苏雨有机会用守心剑杀他。
“我有点喜欢这样的生活。”苏雨晃着腿，无聊地说。
舒静都扶额，他打心底里觉得伺候这俩活宝是真的累人。
累极了。
要不跑路吧。
“喏，九转金丹，你拿去吧。”苏雨将九转金丹从怀间拿出来，它闪闪发光的，像一颗被握住的星辰。
“别发呆了，你不是想用它来救人吗？”
“这一枚先给我吗？那按照约定，我应该为你找到的另一枚...”舒静都茫然，少见地有些语无伦次，也忘了问苏雨是怎么知道他想要九转金丹的原因。
苏雨记得他们相遇时的那个约定，尽管龙宫遗迹发生的事情抹去了一些现实和前后的谈话，但他和舒静都的约定还是在的，只不过变成了一人一枚。
“我没那么急着要呀，我总不能现在再故意将太虚术阵画错一次吧。”
“我以为你真的这么做了。”
舒静都看着现在毫无灵气波动的苏雨，直觉告诉他，不需要怀疑，苏雨真的能干得出这种事情。
“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扮猪吃虎必备的太虚术阵，你值得拥有。”苏雨笑得放肆。太虚术阵真正夺去他修为的时间前前后后也不过四十九天。
“雁姑娘喊我们吃饭了，回去吧。”
舒静都说着，忽然之间觉得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少年变得模糊起来，在金陵城时，他就告诉过自己男人的友谊应该坚逾金刚，没有道谢礼节这种不足一提的小细节。
苏雨伸手，搭着舒静都的肩，顺着屋檐像坐滑梯一样滑了下去，稳稳地落在地上，刮了雁姑娘屋顶几片好看的琉璃瓦下来，摔得粉碎。
......
“好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啦，消消气吧。”
练清泠气鼓鼓的，有些不想理睬我。
让她担心了。
不过，有舒静都这种专业扯谎人士在，‘太虚术阵把修为还给我’这种事情能甩给定海珠，甩得一干二净。
我们俩扯谎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
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我俩应该组队去刷金陵城的烟雨十三街，一夜之间能把各家的头牌都诓走。
极乐教地位最高的人们，没有戴着面具，就这么聚在雁渡雨家里蹭饭吃。好在雁渡雨她家也算得上钟鸣鼎食之家，通俗点说就是富婆。
“我们惹出了很大的事情耶。”雁渡雨说。
“有多大？”
“好大好大的。”
“会砍头么？”苏雨问。
“他们也不敢砍啊。”舒静都也被逗笑了。
“什么嘛，不就死了个皇帝，还拐了公主。”练清泠狼吞虎咽地插话道，姬狐鸣伤得太重，一时半会难以恢复，又不能留在那里，练清泠只好将她带了回来。
“没办法嘛，毕竟太子上位之后不会留她一命的。”苏雨突然用筷子死死地护住最后一只鸡腿。
姬狐鸣和那个死去的皇帝是同辈分的人，而且身份极其特殊。
那太子也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太子，他一听到老爹死了，就风风火火地上位，恨不得把老爹的葬礼和登基大典凑一天一起办了，他老爹剩下来的人除了王安石，也都被太子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好家伙，赵公明那帮人去极明宫搞了两次事儿，死的人加起来都没太子上位之后杀得多。
“那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和姬狐鸣说？”
练清泠咬着一只鸡腿，口齿不清地问。
吃吃吃，就知道吃，胖死你算了。
苏雨面带微笑着说：“反正那些事情她应该都知道。要不你去定海珠里见见她？”
“嚎。”
练清泠应。
......
练清泠进了定海珠，她之前将姬狐鸣一个人留在极乐教旧道场的偏房里了，毕竟给女孩子包扎伤口、上药这些事情只能由雁渡雨和练清泠来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雁渡雨做完之后会气呼呼的，像在抱怨着什么大小的事情。
练清泠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姬狐鸣躺了好多天了，练清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还是不愿意动弹。
练清泠推开门后，怔住了。
“你...蹲在那里干嘛？”
姬狐鸣蜷曲着，蹲在偏房的角落哭泣。
像一头悲伤的幼兽。
练清泠才明白过来，师兄是甩了个极其麻烦的任务给她。
“你伤口还没愈合，先别哭了好吗？”
只是无论练清泠怎么问，怎么安慰，姬狐鸣都只是双手抱膝，低头哭泣。
任由泪水沾湿绕着身躯的白纱。
练清泠在想，或许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人看见这位身负武安君之名的少女哭泣时的样子了吧？
是有多大的绝望，才能让这样的少女放下心防，无助地哭成这样。
“你之前还从那些坏人手里救下了金陵城啊，不记得了吗？”练清泠伸出了手，继续说：“你还削弱了万龙甲，给我创造了瞬杀敖丙的机会。”
“你还拖延了时间，让极乐教有机会正名。”
姬狐鸣推开了练清泠的手，没有力道，软绵绵的。
练清泠不愿意按着她。
“如果你想走，往那边走，那是定海珠结界的出口，你可以就这么离开这里，一步步地走回极明宫做你的武安君，无论你再遇见什么遭遇，我们都不会再管你。”
姬狐鸣抬起头来，双眸微红。
姬狐鸣心里清楚，九转金丹原本就不属于大珩，大珩立国时所做的一切都会有报应，可她根本没有胆量面对这一切，甚至连回忆那段历史都不敢。
我是害怕吗？
还是在贪恋武安君这个称呼？
这个人凭什么来安慰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好。
我没守住陛下。
我没守住九转金丹。
到头来还是他们杀了那些邪魔外道，救下了我？
“不要哭了好嘛。”
练清泠无奈的语气掐断了姬狐鸣交错的思绪。
“你为什么要救我？”
姬狐鸣终于说话了，几乎细不可闻。
练清泠愕然，她意外地在这句疑问里听出了哀求的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