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吉尔不好意思地问道，一向含羞内敛的他除了工作需要不经常向陌生人搭话，可是整个酒馆内只剩下了面前这个空位。
“好的，我不在意的。”
面前那位裹着黑袍的人回答道，虽然看不出什么样子，但是那温婉的声音和露出的白皙的双手，这一定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那个，女士？当然，如果是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
吉尔试探性地问道，不过这位女士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文雅地回答道：
“你没有称呼错，我的确是一位女士，是不是很好奇女子孤身一人坐在酒馆里喝酒很奇怪。”
那位女士一下就猜中了吉尔心里的疑惑，稍稍有些尴尬，不过吉尔见女士没有生气，于是继续问道：
“的确，女士，我是一个旅行作家，作家的通病就是有着一些好奇心，总是想追求一些有趣的事情，而恰巧，我的直觉表明女士你背后会有着我想听到的故事。”
女士的嘴角微微一笑，只不过面纱将她的脸遮住，吉尔看不到她的神情。
“的确，不过有的故事可不仅仅是个故事。”
吉尔听着这句话，那有些伤感的语气让他心底没由得涌出一丝悲伤，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那么，作家先生，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吗？”
“当然，女士，请务必让我听听。”
女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酝酿着感情，也像是在回想着那些尘封的记忆。
“从前，在一个偏远的地方，有着一位贵族大人，他有着三个儿子，而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大儿子。”
“大儿子虽然天生神力，武艺高强，但是脑袋不太灵光，于是便被自己的两个弟弟陷害，背上了杀人的罪名，然后，这位死囚在行刑前被军队的人接走。”
“他的队长救了他，因为队长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战争兵器。”
“他的能力很出众，浑身的蛮力甚至可以与战舰较力，这让他的队长很满意，不过，只有队长满意。”
“他的队友很嫉妒他，嫉妒他的战功，嫉妒队长对他的赏识，甚至嫉妒他所拥有的一切。终于，当队内谣言称他要成为小队的副队长时，副队长忍不住了。”
“人，总是天真地认为，自认为正确的事，那就是正确的事，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天真，队长战死了。”
“没有任何支援，在战场上一个人杀光三十二人之后，那位他最尊敬的队长战死了。”
“小队里出现了内鬼，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而重要的是，这个内鬼是谁。”
“所有人都认为内鬼是他，当然，连他都认为是他。”
女士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缓一口气，片刻之后又开口说道：
“毕竟，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曾经在狱中呆过的罪犯。”
“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过分。”
吉尔听得有些气愤，他很同情那位壮汉，甚至恨不得找到那群人狠狠揍他们一顿。
“肯定就是那个副队长干的。”
“冷静一些，这只是个故事，而且，说不定这个故事也是让你相信一些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那个壮汉做的！”
吉尔无法相信，这位壮汉怎么看都是一个好人。
“当然不是他做的，那位只知道将队长的任务一板一眼的完成，甚至连烧水都没有丝毫懈怠的笨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个人，真的是一个大笨蛋。”
女士的情绪也有着一丝动摇，不再平静，以至她撩起一半面纱，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知道嘛，那个笨蛋竟然承认了，甚至副队长连那些准备好的什么阴谋诡计都用不到，就承认是自己害的队长。”
“那然后呢，那个壮汉怎么了，是被问罪了吗？”
“之后，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他通敌，于是他就被释放了。只不过，那个小队已经没有容纳他的地方了，或者说，整个军队里已经没有地方能容下这个背着通敌的污名的士兵了，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件事情，他那本来不灵光的脑袋就更加不灵光了，甚至，他的记忆都产生了模糊，然后，这样的他就来到了一个被人成为‘死亡之花’的队伍。”
“哦，我听说过，那个每一次任务之后只有一个人活下来的被诅咒的小队，我记得那个小队是在十五年前的圣战后解散了。”
“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只是个故事罢了，谁知道曾经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呢。”
“是吗？只是一个故事？”
吉尔有些不相信，不过他并没有反驳什么，他迫切地想听到接下来的“故事”。
“他成为了那个小队的机枪手，这个小队里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在意的，他只知道，他又有了队长，又有了新的命令。”
“很快，这个小队要去战场了。那次的战争很糟糕，失去了先机，武器之间有着很大差距，虚假的敌方情报，甚至连领导这支军队的贵族都无心于这场战争的输赢，这些，他并没有在意，他只剩下了两个命令，一是前队长在上战场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去烧壶水，等我回来泡茶喝；二是无条件完成队长交代的任务。”
“然后他就上了战场，和他的小队成员，然后他就死在了那个战场上。”
“没了？”
“没了。”
“不应该会有着更波澜壮阔的描写吗？而且为什么会死呢！他那样的人。”
“的确，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故事不应该这样结尾，像战争那样只会在寒白的死亡报告书上写下死因——全身大出血，甚至连名字都是军队里的编号，这样可一点也不合适，那我就继续了。”
“这个小队有一个副队长，完全是个只会拖累队友的新兵，他们小队在战场上受到了敌方导弹的袭击，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络，然后千方百计逃到了一个矿洞里。”
“之后这个小队兵分两路，其余三人去寻找联络和与军队会合的方法，只剩下他和副队长，队长命令他保护好这位副队长。
“然后敌军的战舰发现了他们两人，他们两个千辛万苦终于从敌军的战舰那里逃出来。然而，他们的运气太差了，敌军的战舰有两架，而他们逃走之后恰巧就碰见了另外一架。”
突然，酒馆外的街上，一声炮响，无数礼花在半空中炸开，显现出绚烂的烟花，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然包括坐在窗边的那两个人。
“很美丽的烟火，女士，更何况，这只是个彩排，我有些期望几天后的庆典了。”
女士没有回复，吉尔感到奇怪，转头一看，那位女士似乎是在看着那放出烟火的机器。
“怎么了，女士，那不是曾经联邦的无人舰α号吗，难道你对这个感兴趣？不过这个可是老古董了啊，听说只使用过两次就退役了，一次是在路门战争，一次是在圣…”
吉尔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这个故事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故事，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加好奇知道这个故事的女士的身份。
“他可是真的能与战舰较力的人，硬生生没有后退一步。”
女士指了指那个α号。
“那个战舰就像那个现在用来放烟花的玩意一样。”
女士突然不再说话，这倒让吉尔对结局更加感兴趣。
“那个，女士，他的队友怎么样了。”
吉尔的话让女士回过神来。
“抱歉抱歉，我继续讲。”
“那位壮汉牺牲了，不知道是为了那个保护副队长的任务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他拿他的性命换来了其他人的性命，其他人获救了，好了，他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空气里有些尴尬，吉尔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想只能开口道：
“真是一个好故事，女士。”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事一个烂故事。”
女士掏出一块古旧的怀表，看了看现在的时间，而后开口说道：
“很感谢你，今晚听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不过时间不早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女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起身离开这里，不过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
“差点忘了，壮汉还留下了一句话，是‘你好，再见’，这是人生最后已经看不清东西的他留给他的副队长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对他是不是有着特殊的意义啊。”
“也算不上吧，这是曾经那位队长教给他的话，那时他与队里其他的队员不和，队长告诉他这是可以与他人成为朋友的魔咒，于是他每次遇见陌生人都会说上这两句话。”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
女士起身离开，不过她停了下来，背对着吉尔站在桌子旁边，说道：
“感谢你满足了我这个无理的要求，我现在的心情好了不少，再见，旅行作家。”
“我也很感谢你，不知名的女士，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