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休息,闷厚的粗气声如热气般刺痛着修泽罗斯的热辣辣的嗓子。可他没有选择,手上的兵器已经全部损失殆尽,连根树枝也没剩。现在为了逃跑,修泽罗斯原来远超同龄人的凌力也基本用尽,更别提背上背的原本应该作为保护对象的她,却因为保护修泽罗斯免受致命伤而昏迷至今。而到现在,修泽罗斯正坐在一个已经荒废的神庙门沿上,左手捂着被粗剑擦伤的右腿,右手虚抓着一柄半截的青铜剑,剑上还布满被血染红的土。这是修泽罗斯逃到神庙前干掉的最后一个骷髅兵的武器。
神庙内的墙壁布满了春天枯萎的青苔,却没有什么裂痕,很像修泽罗斯在进入朵菲利城前看到的外城墙。庙内各种祭祀道具七落八散,被供奉的神像也变得破败不堪,连头也与身体分开,成堆的灰聚在各处。神名牌上“龙神”的字样若隐若现,而神像后墙所刻之字却依然清晰无比——龙神天尊,万祖之源,众神之首,十龙之父,万世不灭,薪火相传。
尽管这段文字所记载的信息与修泽罗斯所看过的《四域圣传》中的“源神之域,十龙之地,已逝万载之主——龙神”不符,但修泽罗斯仍然向龙神施已极礼。
安放好希蕾薇后,修。与泽罗斯仰头靠着门边,稍作回想。
从逃出朵菲利城开始,他便开始了自己的“杀戮”。将骷髅兵引至在野外生存的农家百姓,迫使双方相互残杀。说是相互残杀,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杀,但这也为修泽罗斯争取了时间,逃脱了骷髅兵的追捕。
“明明我不久前还在为借别人之手杀生而痛苦,而现在……呵呵呵。”修泽罗斯自嘲着,他第一次感觉他是如此冷血。手中的剑只为他而挥舞,听不见别人的呼救声和惨听声。他不会以没有选择作为借口,正如象征不幸的掷子者的预言,他已作好了准备。
“抱歉。”
当希蕾薇睁开双眼,她便感受到自己被修泽罗斯用土将自己的四肢封在墙上,嘴也被堵上了。希蕾薇一脸惶恐地看着修泽罗斯,而他只是温柔的回望。
“我知道你还有许多想问,可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个答案。活下去,我不会允许你就这样死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你,但你绝对不能死去,所以,请允许我代你死去吧,所以你……”
修泽罗斯已经哽咽了,感觉他正在害怕。
“……活下去。”
他转过了身,提剑走出庙门。希蕾薇呆呆地像个石头一样,因为那是他最后留给她的声音,她将再也无法听见那个声音,但她无能为力。在庙里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庙,只留下滴滴水声,似乎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矿洞……
修泽罗斯正在没有任何人气息的地方,黑色的天空被更加黑暗又凝实的像黑渊沼土般的云朵笼罩,身旁的狂风令人听不到希望的声音。然后,他在这。
他的面前是他的死神吗?
神骨露出迷人的微笑,像死亡本身一般,只有对它感兴趣的人才能对它微笑。
“呐,你不笑吗?不要这么严肃嘛。”神骨看修泽罗斯耸了耸肩,并把手上的达克定扔了出来。
达克定像尸体般滚着,滚到了修泽罗斯脚下。修泽罗斯丢下了无用的剑战栗着俯下身,摸着他的胸口,还在跳动。
刺——
数只骨链破土而出,连悲鸣声都没有,就已经穿透过了修泽罗斯的琵琶骨和他的双手双脚,将其架在了空中。
“呐,我给你个选择,要吗?”神骨轻佻地像个扮作女人的变态一样问道。
“说……”
“嘻嘻嘻,”神骨像达成目的似的笑了,“第一,你告诉我你刚才带走的那个小姑娘去哪了,我就让你们死得轻松点;第二,投靠我们,我让你活命;第三,我会狠狠折磨你们,直至死亡。来吧,你会怎么选呢?”
修泽罗斯没有回答,尽管骨链穿身令他无比痛苦,但那个选择更是令他无以忍受。他低下头看了眼达克定,那个身心都糟透到令修泽罗斯感到不适的爷爷,如今,令人无以直视。
以绝对理性的自私而言,首选投靠魔殿,次选轻松死亡,再次……不,他已经定好了唯一的目标,只有那个选项。
“呐,神骨。”修泽罗斯笑了,像那个年纪一般的少年,“****!”
少年先是听见一声骨折的轻响,随后便汗满全身开始干呕,原来是神骨朝他肚子开了一拳。
“真不想让你死呀,你个俊小子。”
修泽罗斯的脑子还没有从被疼痛中恢复过来,更深的恶意已侵入身心。黑色粘稠之液体从少年口中进入,无尽的寒意从体中迸出,仿佛所有的东西,包括凌力也全部冻结,无一例外。
巨大的寒意压垮了修泽罗斯,他放弃了挣扎,他的后面被其突破,偶然的温暖伴随疼痛渐渐消失。走马观花之际,修泽罗斯回想自己的一生,回想起曾经相遇的每个人,最终,只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残存在他脑海。这时修泽罗斯才第一次对自己选择之事感到一丝后悔。
痛不欲生,是修泽罗斯心中唯一能说出口的文明词汇。渐渐他的意识坠入深渊,身体受人摆布。
……
龙神神庙内。
希蕾薇满头汗水,但她既不能动手擦掉,也不能张口呼叫或迈蹆寻找人来帮忙,因为她被男孩用土封住了四肢和嘴。暗绿色的凌力在希蕾薇身旁飘动,却一点作用也没有。为什么呢?她向破败的龙神像询问并献上祈祷之词。
原谅我的天真,原谅我对您的不敬。掌握虚构,超越,重造,永御,多心,命运,恶善,灵魂和奇迹(希望)之九能之主呀,也许我不是您最虔诚的信徒,但我请您赐予我一瞬间的奇迹以创造(现在)未来(超越),此乃吾之祈祷。
当希蕾薇在内心祈祷时,在矿洞中给予她善意之人的身影也在心中浮现。
爱笑的陈胖叔,外冷内热的德莱尔大婶,总是痛苦脸的爱德华裁缝,爱开玩笑的立锯哥哥,……,还有原来是战俘的卡尔哥哥,他们曾都是龙神的信徒,向往奇迹并无尽创造超越之人。尽管已魂归地所,但信仰之心从未消失。在此地,新的火种已经燃烧,金黄色的光芒在少女手心伴痛苦闪耀,新的刻印已然浮现。
束缚之土已落,如镀金光般的亮绿色的凌力怎能落莫,长戟入手,直奔向死之境。
“此印名为觉醒,望汝善用。”千空之音悠隐而来,旋在少女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