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杀法【III】

作者:槿子柴 更新时间:2020/5/19 19:12:40 字数:2974

破旧老楼,兴许有二十年来的建成光景。

邵白见着门把手都是锈了两圈,也失了转上试试的心思。

他狠狠一踹——

“好痛!”

邵白惨声,老楼中,上下通响。

门如旧,反震力道倒是让邵白身子一踉跄,连连退了二三。

他眼见险险稳住身形,而后横生一个踉跄,终究还是歪下身子。

脚尖,好是生疼。

“自作自受。”偏偏是林和,推了推鼻梁之上墨镜,冷冷笑道。

“你这家伙……”

邵白没得说罢。

紧随,在邵白幽怨的视线里,林和一振虎钳,将门把手锤下。

“这么便捷,倒是早些说啊,喂!”

“我哪来得及说,你这么个性子。”

“啧!”

林和不再言语些,兀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喂,好歹是等我下啊。”邵白在他身后喊道,却见得林和单是挥了挥手,颇是洒脱模样。

这个混蛋家伙,邵白心底是碎碎念着,强忍着脚趾疼痛,略是颠簸地跟上。

入门。

眼见是窗帘收敛的昏黑,昏黑下是混沌的杂乱。

邵白微耸鼻,难耐的腐臭一瞬顶了他天灵。

他踏入门去的步子,立是回转,一刻也不愿留存。

不过,停步。

邵白转过视线,见着,林和这混蛋家伙,照旧面色淡然,甚至眉眼也不变却。

他恍若是失了五感的模样,站在房间正中,左右打量着。

邵白恨恨咬牙。

一走了之不是不可,但是邵白偏是不想听得林和的嗤笑。

“所以,我们来这是做什么?”邵白掩着鼻子,在这纷乱混沌中,半步半步挪着。

林和回转见了邵白模样,暗里一笑。

他伸手,揭过窗帘,幽幽房内,一瞬明朗。

明朗卷去昏黑,邵白见着了这三坪房的布置,一床一桌也显着壅塞,尘灰里偶尔清爽,显着经年累月的未曾打理。

也是借着明朗,邵白见着了,床榻上仰躺着的男子。

“咦咦咦!”不过一怔,邵白便惊得远远跳开。

“这么大反应?”林和似笑非笑。

“你好烦!”

邵白本就强耐着房内肆意的腐臭,一瞅床榻上男子,刹那间,腐臭恍若翻番,恶意在胸上横冲直撞。

“我顶不住了。”邵白觉着,这嗅觉失了归属,视线也被为难得渗出泪水模糊。

“嘛,看样子是好些日子了。”林和三两下戴整手套,附身检查着男子当下的状况。

林和顾自,邵白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哐当”一声下,邵白忿忿是将小窗推开。

清风些许和缓了嗅觉。

老楼身处老街,偏西去的太阳下,显着萧瑟,又有若油画下的笔触。

左右人来,左右人往,邵白见着上衣下裤,侧耳是鞋跟滴答在灰白路上。

无人知晓,这楼上,悄然是逝去一人。

“真是好笑……”

邵白缓缓是收了视线,随着指尖流转窗下。

窗下,是被废纸埋没的书桌。

邵白探出手去,顿在空中——而后略费了劲,将手套戴了齐整,再是推开废纸。

废纸是新纸,邵白接连铺展开两三份,全无字迹。

废纸之下,横陈一张玻璃。

邵白仅见着了玻璃显露一角,眼角一跳,便将废纸一扫而去。

“这是——”

一如邵白心中设想,玻璃下,夹着数张照片,几封文书。

一一看去。

渐渐无声。

反观床榻。

林和第一眼,不过上下粗略打量男子,顷刻间,视线却牢牢锁定在男子的右手上。

男子五指已然僵硬,林和省了思索,见他强硬地掰开男子手心,也无所谓折了与否。

手机滑落。

按下亮屏键,手机并未有所反应。

有所料想,林和身上摸索出一根充电线,连接这手机与他口袋中的充电宝。

他调拨了些许时间,手机的机型分明三五年前,卡顿也是当然。

再开机的手机,后台还留有软件打开的痕迹。

林和很轻巧是寻得了一段未注明的音频。

他的拇指,停了些许。

长长深呼吸,隐落在尸身腐臭下,是酒精芳香。

林和拇指落下。

一拨弦,和风起。

邵白听得,回了神,转过身来。

“又是一人呢。”

“嗯。”林和抿着下唇,邵白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豆汁、肉包、酱鸡……”越是显着诡异的旋律与歌词,在这房内轻轻响着。

林和关了音频,将手机收入封袋中。

“这可真算什么事?”好半晌,林和长叹一声。

“这不眼前明明白白落着的事么。”邵白耸肩,“又是自杀。”

“自杀么。”林和偏过头来,对上邵白视线,而后甩了甩封袋,“但是,这个,简简单单二字便能解释了么?”

邵白微微皱眉。

“总归不会是他杀吧?”

林和回转视线,上下扫视床榻男子,沉声,终是摇了摇头。

“意义不明。”邵白见着床榻男子,掌心满是茧子。

“死因,大概是有了。”

“诶?”邵白听得,思绪微微是转不过弯来。

林和一字一顿说道,或许是怕邵白听不懂罢:“大抵是肝功能衰竭,酒精中毒又未及时抢救,之余。”

他说罢,微微直起身子,邵白这时记起,面前人似乎法医出身。

“意外死?”

“说不好。”

邵白见着,林和很是光棍地耸了耸肩,嘴角一抽。

这个混蛋家伙,还有模有样起来了。

“不过,意外死,也没法解释这个吧。”

邵白食指点去,是林和右手紧紧攥着,裹进手机的封袋。

林和不语,蹙眉沉默。

“嘛,些许是梳理下头绪吧。”

邵白向来奉行的,可不是沉默;沉默,无疑是阻断了思路的去向。

而且,拼图的碎片,兴许已经足够了。

林和眯起了双眼,狭长间涌动些许光芒。

“你还是一如既往可靠呢。”

“我可只是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罢了。”邵白撇得清爽。

轻咳下。

“你觉着,这段音频,旋律与歌词,何者为重?”

“旋律中规中矩,可以听得多处他人的影子;歌词诡异,但全然没有意义。”林和一一评说,“何者为重么,我个人,倾向旋律。”

邵白颔首,也不说对错,转过话锋:“我之前说道,这段音频,是自杀暗示。”

“你可算是愿意解释了。”

“嘛,之前断言也是无根浮萍,唬唬人罢了。”邵白摊手,林和白了他一眼。

“所以?”

“我们拆分旋律与歌词,简单说来,”邵白自是娓娓道,不急不缓,“一,旋律致人自杀;二,歌词致人自杀。”

“你已经有定论了吧。”

“……是歌词。”邵白捻着食指,“你念个二三遍歌词,便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林和有些茫然,不过照做:“……豆汁、肉包、酱鸡……”

念了二三,林和依旧一头雾水,恰是时,邵白轻声说道——

“自杀。”

林和一怔,而后苦笑。

“你是指,这些个词的音节么?”

“是了,仄平仄平。”

“这也太胡扯了些……”

“不,不能全算胡扯,”邵白说下,“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暗示过自杀二字。”

林和沉吟,好生思量。

“这音频中的词,故意是含含糊糊,只为突显这么一仄平音律。”

邵白颔首,接下他的话:“再是一个大醉酩酊的状况,有人全然听做自杀二字反复,也并非没得可能。”

林和一怔,腐臭下的酒精气息。

而后他蓦是苦笑:“你早是全想到了么。”

“一半一半,我不是说了么。”邵白耸肩,“不过,这里确实是有暗示的证据。”

他叩指在书桌上,林和走近。

“所谓暗示,不过是个助力罢了。”

“什——”见了书桌下的文书,林和也是讶然。

“他本就是活不了了,纵是不自杀。”邵白略是有些唏嘘,“法医出身,你应该比我更明了这些个检验报告吧。”

林和没得言语,他的视线,悠悠转转,落在一张照片上,是个秀丽的小女孩。

“怎么?”邵白试探问声。

“不。”林和回了神。

林和垂了眼帘,缓缓道:“你的结论便是,这段音频,暗示自杀。”

“加上一位某某人,大概是如此了。”

“那么,”林和看向邵白,“某某人,又是谁?”

邵白一摊手,没好气说道:“新兴邪教?”

“不对!”

“诶?”邵白没有料想,“你这会,倒是否决得这么肯定。”

林和不语,不着痕迹探出手来,掌心恰是掩去玻璃下的照片。

“你说,投身邪教的人,是没了希望,还是留有一线希望?”

“诶?”

邵白可不会思索着没定论的问题,无奈撇嘴。

看来眼前这家伙又是魔怔了,每每是会陷进自掘的死胡同里。

邵白一踢腿,一声砰然。

“轻点手脚,别这么破坏现场。”

“你还好意思说我?”邵白指向那床榻男子的右手,林白照旧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真就老州官了。”

邵白撇嘴,俯过身去,拾起那砰然声的肇事者。

空荡荡的一酒瓶,邵白轻轻转过一周,瓶身上镌着一个别样的标识。

眼瞳一缩。

邵白很是熟悉,这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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