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南风啊，你爸跟你说了吗？”
“什么？”
“明天去上坟啊！”
“哦，是么”
南风坐在电脑前，漫不经心的刷着网页。
“跟你说话呢！”
妈妈加大音量。
“您说吧~听着呢”
他一边说着，眼睛却没从屏幕上移开，妈妈要说什么，他大概能猜到。
“明天你到底是跟我还是跟你爸去？”
明天是大年初六，按照南家的说法，初六龙抬头，是亡魂回家过年的日子，这天全家都会去上坟。
妈妈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们后家也是初六祭祖。
于是问题出现了，老两口倒是可以各回各家，但俩孩子怎么办呢？到底是跟爸爸去前家还是跟妈妈去后家？老一辈的人似乎很看重这个，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爸妈去年甚至还因为这事吵了一架。
“嗯……”
“有啥好犹豫的！去年给你爷爷上坟，今年总得轮到外公了吧？”
妈妈是个直肠子，从不拐弯抹角。
“哦”
南风点头，都是去磕头，在哪磕不一样？
“等等”
这时，坐在旁边看报纸的爸爸突然开口了。
“南风都这么大了，他自己会做决定，不能老是你说啥就是啥吧？”
“好啊！南跃明，你这人咋这不讲理啊？！”
妈妈噌一下站起来，瞪着他。
“我怎么了”
“去年依了你，今年还得寸进尺了是吧？我带孩子见见外公都不行啊？！”
“我不想跟你解释……”
爸爸低声说着，抬起手臂，用报纸遮住脸。
“你倒是解释啊，你不是特能说吗？！”
“妈妈，大过年的您能消停会吗？多大点事啊……”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南雨终于忍不住了。
“南雨！我看你跟他一伙的是吧？！你们父女俩这是要合伙气死我啊！”
“我……”
“这女儿养大了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还不是处处跟我作对！”
妈妈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嘴像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
“我，我没有……”
南雨不知该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趟这浑水了，她无奈的看向还在玩电脑的南风。
他背对着她，本不想插嘴，但她炙热的视线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他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去年去了爷爷那，明天去外公那呗~”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
“可南风，我都跟你大伯说好了…”
爸爸不淡定了，放下茶杯看着他。
“爸，……”
南风走到沙发后面，弯下腰，在爸爸耳边说了什么，嘴角还不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只见爸爸轻咳了两声，又端起茶杯。
“那，那行吧，就照南风说的吧，嗯，就这样…”
“……”
南雨和妈妈有些讶异，奇怪的看着南风，天知道他耍了什么花招，瞬间让那个古板的老爸改变主意。
……
第二天，驱车到了乡下。
在山脚下下了车，外婆这边的几家都到齐了，外公的坟在半山腰，他们得慢慢爬上去。
“给我吧，挺重的~”
南风伸出手。
“不用”
南雨冷冷的回绝了他，拧起一包装满香蜡符纸的袋子，跳下车。
上次顾子航的事，她跟南风的冷战还没结束。
“呵呵，是么~”
南风笑了笑，又走到她身边：
“拧不动了别求我~”
“谁会求你！”
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心想着就是争口气也要拧给他看。
“呼”
他悄悄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
年后一连下了几天雨，今天却突然放晴了，明媚的阳光蒸腾着周围的植物，空气中能闻到泥土淡淡的清香。
绿色包裹的山间小道，有种洗涤心灵的力量，原本去哪里都喜欢扣个耳机的南风也摘下了耳机，聆听鸟叫虫鸣，这一切，都是喧嚣的城市不曾拥有的。
“小不点，你能快点吗？”
“不能！”
南雨抬起头，额头上已经有了一些汗珠，哈哈的喘着气，像这么拧着一大袋东西爬山，还是第一次。
“雨雨，你看你那胳膊细的跟竹竿似的，还是算了吧~”
“唔……”
她还在坚持，但手实在酸的不行了，而且，他们已经掉队了，妈妈和舅舅早就走到前面，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给我吧~”
南风笑着，又伸出手，这次她要再拒绝，就真得一条路走到黑了。
“随，随便……”
她扭过头，怕被他笑。
“这地滑，小心点”
他说着，一只手接过口袋，另一只手则伸过去牵起她的手，动作连贯而自然。
“……”
她没有抗拒，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在他身后。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大大的手掌传来的，脉搏的跃动，她有点小开心，却不敢笑，怕他突然回过头。
“哇~哥哥牵姐姐的手了！！”
“真的啊！”
这时，两个小孩跑到他们跟前，把南雨吓一跳。
是二舅和三舅家的孩子，小的婉婉只有7岁，大的豆豆也不过10岁。
“羞羞羞~牵手手~”
“哈哈哈，羞羞羞~牵手手~”
几个的小孩看到他俩牵着的手，闹腾了起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早熟了……
“什么啊……”
南雨愣了一下，脸唰一下通红，就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了一样，她下意识的想挣开南风的手。
“你们两个小鬼懂啥啊？一边儿去玩啊~”
南风没有自乱阵脚，他眯着眼笑着，轻轻捏了捏婉婉的小脸蛋。
“才不是小鬼呢！”
“就是！为什么我们就不懂啊？”
豆豆撅着嘴，不服气。
“哦~那你说说你都懂了些什么啊？”
南风好笑的看着他，这个弟弟向来古灵精怪，他是知道的。
“我爸爸讲过，男人只会牵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手！”
“……”
南风愣了一下。
“爸爸还说了，小拇指牵小拇指是初恋，食指牵食指是热恋，十指相扣就是要结婚了！你们十指相扣，要结婚了！”
豆豆一口气说完，挺了挺胸，一脸骄傲。
“好厉害~~”
婉婉两眼闪着星星，崇拜的看着南风。
二舅，你都教了豆豆些什么啊喂……
南雨脸已经烫的可以煮鸡蛋了，十指相扣什么的，她还完全没意识到。
“嗯~”
南风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也没错啦~”
“哎？！”
南雨叫出声来，惊讶的看着南风。
而他则冲她眨了下眼睛，她无语，似懂非懂，有点不懂，还是别懂了……
打发了两个小孩，南雨才又回过头。
“你干嘛要胡说啊！要是他们回去乱讲”
“雨雨，你咋这么死脑筋啊~”
南风依旧一脸万里无云的浅笑。
“小孩子说的话，会当真的怕也只有你了吧？~”
“我……”
她回过神，顿时脑海一片空白。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幻想破碎后的空虚？
……
“哥哥”
她突然开口。
“嗯？”
南风依旧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没有回头看她。
“……”
而她突然停住脚步，他感觉到她手传来的力量，回过头。
“我喜欢哥哥。”
声音很小，在空旷的林间回荡着。
她抬起头，看着呆呆愣在原地的南风，没有乱跳的心脏，没有膨胀的血压，一切显得那样平静，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半晌
“说…说什么….”
南风的嘴角露出勉强的笑容，眼球不停的转动着：
“你…是笨蛋吗……”
“哥哥呢？”
“我…我，怎么了……”
“哥哥是喜欢我的吗？”
南风愣了一下，显得更加不知所措，他躲开她的目光，抓着鼻梁，嘴唇微微的颤动起来：
“我…想想…”
“很犹豫吗？”
“没有啊，怎么会，我犹豫了吗…”
“嗯。”
“呼——”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她：
“再问一次。”
“你喜欢…”
“我喜欢喜欢我的人。”
他语速很快，但她听的足够清楚了。
……
短暂的沉默。
“噗——”
她突然发出轻轻的笑声：
“哥哥，真狡猾呢。”
“看吧，一点犹豫都没有，其实还可以再快几毫秒。”
啪嗒
南风的声音被一下子倒在他怀里的南雨打断。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猝不及防的他退后了一步，直到他完全站稳，将一支手臂轻轻的搭在她的后背才停下来。
南雨倾斜着身体，把手紧紧的勒在他的腰间，就这样将脸静静的贴在他的胸口上。
她微微的抬起头，想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原来拥抱是这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靠的那么近，却还是看不见彼此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