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接受鞭笞的女仆已经被送回了房间,为了在仆从面前营造出良好的形象,西尔维娅索性也在这个狭小的简陋的起居室中留了下来,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开始被她拉住的女仆却是接受鞭笞的女仆的室友。
——至少在这栋阴森的宅邸中两人被分配到了同一间起居室,按照西尔维娅上一世的经验来说,这两人间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说是室友倒也没什么不对。
由此西尔维娅倒是对阻拦她的女仆多了几分兴趣。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随意选了一把起居室中破旧的木椅坐定,西尔维娅打断了眼前少女稍显慌乱的劝解。她并不是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阶级差异,不过同样的,她并不觉得一个座椅就能让自己现在的贵族身份蒙羞,虽说厚重的裙摆塞到身下再加上窄小的椅面的确让西尔维娅有些难以自处。
先不说身下少掉一物后空荡荡的失落感,裙摆与大腿丝袜间裸露出来的肌肤接触到光滑的裙摆内里也总让她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酥痒,为了减缓这样奇异的感觉,西尔维娅不得不将身体的重心前移,让自己的双腿彻底的悬空。
而大概也正是这种懒散的姿态让眼前的女仆产生了误解,对方被问到名字后不仅没有像此前一样直接回答西尔维娅的问题,反倒伸出双手张开了臂膀半跪在西尔维娅面前,看样子是打算接住自己那位从椅凳上滑下的大小姐。
当然,女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西尔维娅并不是快要从椅凳上掉下来,相反自己的大小姐仅仅只是想要调整一个坐姿,尽管女仆并不觉得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凳子上能变得舒适。
只是,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在女仆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出于对自己主人的忠诚,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答西尔维娅问题的女仆很快又惶恐地低下了头,作为一个自幼在家族中长大的女仆很清楚自己大小姐的脾气,她同样也深知自己同伴受到鞭笞的原因。
从老爷的书房中衣衫不整地出门,还被自家的大小姐撞见,在女仆看来,光是鞭笞恐怕已经算是极轻的责罚了,而大小姐事后还主动地将对方救下,能够遇见这样宽宏大量的主人实属她身为仆从的幸事,正因为如此,女仆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的本职上有所怠慢。
“回...大小...我...我叫做安洁莉娅。”
只是,有时候脑海中的想法是无法得到身体的配合的,在述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满脸紧张的女仆终究还是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原来如此,是叫做安洁莉娅吗?”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以示明白,她并没有指出对方出丑的地方,在她看来,能够目睹对方双颊的红霞升起已经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指责让眼前的少女头埋进地板中去,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那么她呢?她叫做什么名字?”
重新将安洁莉娅从地上拉起,西尔维娅顺带着起身调转了一下自己座椅的方向,并指向了现在还躺在床榻上呻吟的另一位女仆,虽说暂时命人将对方抬回了房间中,不过她此前吩咐侍从去找的医生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叫做薇兰特。”
刚被西尔维娅的叫到名字从而变得有些开心的安洁莉娅在看到自己的大小姐指向自己的同伴时,神色又再一次变得不安了起来。
她并不清楚大小姐想要做些什么,尽管清楚自己同伴做了一件愚蠢的事,但与薇兰特相处时所产生的情谊却又让安洁莉娅有些不希望对方因此受到责罚。
“薇兰特...吗?”
西尔维娅借着沉吟的时间重新梳理了一遍她脑海中有关原作的记忆,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角色的出现,由此她倒是觉得整件事的疑点变得更多了起来,不仅是这个受伤的女仆还有她那位“父亲”的态度。
——西尔维娅并不觉得对方好心到了真的是想要借着责罚这个女仆对她展示所谓的家训,更不觉得对方是想要通过这种行为来向她示好,以此来表达她这个长女在家族中的地位并没有跌落,如果真的是示好,那个狡诈的男人必然也有着其他完全不同的目的。
当然,稍微回想一下那位“父亲”成为宰相的过程,西尔维娅母亲所在的家族也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力气,但原身的母亲与西尔维娅一样,对于其本身的家族来说都不过是获取利益的工具。
在西尔维娅“母亲”已经去世的现在,她的那位“父亲”恐怕已经不再需要保持所谓的忠诚,也就是说,他的这个行为的确更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表现给他的长女西尔维娅看的。
想到这里,西尔维娅再次回顾了一遍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女仆跑出房间正巧撞上了她,又或是她一出门就撞见了侍卫对女仆的鞭笞,两件事发生得都犹如一个精密安排得来的巧合,不仅如此,时间上也显得相当的紧凑。
而这两件事又恰巧一前一后地发生在西尔维娅向自己的“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前后,也就是,西尔维娅所想要做的事,或许能给自己父亲带来实际的利益,对方才会这样恰到好处的安排。如果是依照原身的性格,撞见女仆与自己父亲有染恐怕会第一时间踏上黑化的历程,这样一来会踏上原剧情寻求元帅之子的帮助也无可厚非。
不不,西尔维娅的脑海很快又浮现出了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她的那位“父亲”并不是想要借此刺激她做什么事情,恐怕她的那位“父亲”比她更加懂得人心是不可揣测与掌握的,正因为如此,对方或许只是想要借此彻底地让原身这个花瓶理解到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这件事,而一个孤立无援且被退掉了婚约的大小姐,恐怕是最容易被追求者乘虚而入的。
西尔维娅的这位“父亲”不过是在替另外的人制造机会。
至于这个人是谁,参照一下自己提出意愿后所发生的事和自己父亲态度的转变便立刻能够猜想得出来,正是那位原作中的元帅之子。
西尔维娅可以肯定元帅之子并不知道这一切,对方至多只是将一切当做了追求西尔维娅的契机,但是这位“父亲”明显不同,这个奸诈的老狐狸是打算切实地藉由西尔维娅与元帅之子的交往甚至是婚约获利。
至于那句家训会从那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明显就因为那个男人也在支持着西尔维娅甚至是元帅之子与二皇子的势力作对,身为一个宰相,会有着这样的想法,毫无疑问这个家伙已经站到了二皇子对面的势力去了。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本身就是一个优秀政客的手段,西尔维娅并非家中独女,正因为如此,她或许本身就是用来平衡家族在两方势力间地位的东西,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原作中她和那位元帅之子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就像是突然陷入到了某种癫狂的状态,西尔维娅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配合着她蹙起的眉眼,越发有了阴森狠辣的反派的特征,而离她最近的安洁莉娅则是受惊最为严重的人。
此刻安洁莉娅心底有些怀疑自己的大小姐是不是从家族中遗传了某种可怕的,癫狂的病症,因为这副表情简直就和自己幼年时呆在女仆长身旁看到的夫人临死前的表情一模一样,那时候夫人也经常发出一些似哭似笑的悲怆声响。
“咚咚咚。”
好在很快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而西尔维娅也重新从失态中恢复了过来,当她看向安洁莉娅时,对方却是有些慌乱地躲闪过了自己的目光,在拍打了一下裙摆后便径直走向了房门。
“薇尔莉特大人。”
不过,就在开门的瞬间,安洁莉娅却以更为惊慌的神态低下了头,在房门处出现了另一位女仆,只是对方脸上的神情充满了高傲,唯独在见到西尔维娅时才谦卑地低下了头。
从年纪上来看,这个女仆差不多已经足有四五十岁了,在竭力梳整的鬓角周围都有着不少的银丝掺杂,单论面容,年轻时所承载的绝对是一个美人的相貌。
“西尔维娅大人,我想您的母亲绝对没有教导过您跟下人厮混到一起。”
就像是直接无视掉了一旁的安洁莉娅,在低头的瞬间,这位叫做薇尔莉特的女仆口中却传出了严厉的话语。
反观西尔维娅则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能这么快以一个男人的灵魂适应贵族的做派完全是依赖着这位薇尔莉特的督促,对方的地位也与整座宅邸中的其他人不同,是原身的母亲从自己的家族中带来的贴身女仆,负责照顾原身母亲的饮食起居,而在原身母亲去世后,照顾的对象也就变成了西尔维娅。
“母亲”,想到这个词,西尔维娅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更快脱离自己阴险狡诈的父亲的计划。
可以确定的是,计划的第一步需要做的是在家族中收拢起支持自己的仆从,而这位叫做薇尔莉特的女仆无疑是对自己最为忠心的一人,由她与安洁莉娅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
索性,直接放弃掉了从椅凳上起身的想法,西尔维娅就势顺带着翘起了腿,就如同她所想的一样,薇尔莉特第一时间便在她面前重新抬起了头,不过西尔维娅并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反倒是抢先一步向着对方询问了起来。
“薇尔莉特,我想母亲大人也没有吩咐过你就这么看着我变成一个花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