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在雪地中响了起来。
随后，伊斯塔却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向了被他击倒在地的士兵。
——虽说已经跨过了边境，但他所率领的骑士小队并没能遇上什么像样的抵抗，这让他有些兴味索然，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上还穿着铠甲拿着武器，伊斯塔甚至觉得自己更像是在欺负手无寸铁的小孩。
“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没有再对地上的人影施舍注意力，伊斯塔很快便转头望向了自己带来的部下，按照他的命令，这些骑士们已经差不多各自清剿完了这片村落中残存的抵抗力量。
其速度甚至远比伊斯塔更快。
倒并不是在说这些骑士们的武艺有多高强，对付平民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伊斯塔之所以率领众人这样做，更多的还是想要确保所有人活下去。
除此之外，他们一路上也并没有见过太多的活人。
有时候一整个村落甚至连平民都不存在，尽管这给伊斯塔收集储粮的任务增添了不少便利，但一路下来总是这样，还是难免让一行人感到古怪。
说是进行了大规模的迁徙也不太可能，他们偶尔在村落中碰见的零散士兵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执行守备的任务，相反一脸的慌张倒更像是在逃命。
而如果真的是有计划的在转移民众，伊斯塔这一小股骑士这段时间引起的骚乱足以引起附近领主的警戒，但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有迎来，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抵抗者，没有平民，一路上只有茫茫的白雪与寒风，而至于他们刻意留下来的活口更是什么消息也询问不出，这些在伊斯塔看来连士兵都称不上的家伙，更多的时候只会从喉间发出吚吚呜呜的声响，像是连带着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头儿，我这边发现了一些东西。”
面对伊斯塔的问询，这一次骑士们的表现倒是与往常不太一样，随着一个脸色有些古怪的骑士从人群中走出，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对方投了过去。
而作为回应，被注目的骑士则是在之后发出两声尴尬的轻笑。
“我发现了一对父女，他们像是村落的活人，之前我还和他们正常地交流了两句，不过他们似乎把我们当成了当地的私兵。”
“活人？”
“终于找到活人了？”
这名骑士的汇报很快便引起了人群不小的骚动，连带着伊斯塔身旁的骑士们赶在他之前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与此同时，却是连伊斯塔也对对方提到的父女多出了几分兴趣。
而这名骑士显然是察觉到了伊斯塔的想法，对方很快便在前方为伊斯塔引起了路。
最终，在一群骑士的簇拥下，伊斯塔却是来到了一座低矮的民居前。
“伊斯塔殿下，对方可能受了一些刺激。”
赶在将房门打开前，这名骑士顺带着向周围的众人简单地提醒了一句。
好在，这也算是众人提前对屋内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心理准备，连带着稍后在屋内响起的高声尖叫并没有对众人产生太大的影响。
“你们是这里的村民？”
一直待到声音彻底的平复，伊斯塔才终于在眼前蜷缩在一起的人影面前蹲了下来，带着慢条斯理的语气，在说话的同时，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了对方。
正如先前的骑士所说，这是一对父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经历了不少的奔波，尘土几乎覆盖住了两人的全部面容，以至于看起来颇为狼狈。
不仅如此，从二人身上一直传出的浓烈恶臭也让伊斯塔止不住皱眉，再加上对方褴褛的衣摆上挂着的一些未化的积雪，他觉得眼前的父女更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而非是正常地返回到这个村落中。
“骑...骑士老爷？”
大概已经度过了惊恐期，作为年长者的父亲最先开了口，只是当这名父亲扭头望向伊斯塔的时候，伊斯塔却是发现对方的双眼位置有些异样的浮肿，而这看起来更像是对方语气疑惑的原因。
“没错，我是前来村庄查探情况的骑士，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到自己属下之前的汇报，伊斯塔索性变换了一种措辞，当下便按照对方的思路伪装起了当前驻地的骑士，而伴着他的发言，他倒是很快察觉到对方在悄然间松了一口气。
连带着就连对方怀中紧搂着的少女也停止了颤抖，显然是因为伊斯塔的发言放下了警惕。
“是雪灵，骑士老爷，是雪灵来了。”
而很快的，年长的父亲的表情又发生了一次变化，这个中年男人甚至在此时主动地摸索上了伊斯塔被臂铠包裹的手臂。
只是伴着对方急促的话语，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太多骑士的注意。
——也仅仅只是伊斯塔察觉到了对方显露出来的谨慎的一面。
抛开对方口中叫喊出的意义不明的语句，对方现在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在这之后，对方主动地向着伊斯塔说起了所发生的事情。
“暴风雪，雪灵携带着暴风雪袭击了村庄，抓走了所有人，求求骑士老爷，求求骑士老爷救救他们。”
“雪灵？”
伊斯塔有些犹豫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说辞，他并不确定这到底是一个代号还是一个名字，更何况，对方的发言在他看来也有些匪夷所思，他并不觉得暴风雪这种自然现象能够接受人为的操纵。
当然，那个找上西尔维娅的修女并不在此列，想到这里伊斯塔倒是终于警觉了起来，如果修女是受到了西尔维娅吸引的有着特殊能力的人类，那搞不好袭击了这座村庄的“雪灵”也是同样的存在。
只是，最后答复了伊斯塔疑问的却是另一名骑士。
相较于其他人，这名骑士对于风雪的防护明显更为专业，身后的披风在他的打理下很好地阻滞了寒风的灌入。
而伊斯塔也记得对方的来历，似乎正是这片北地。
“伊斯塔殿下，雪灵是北地存在的一种传说，据说它的体型庞大，长得更像是用双足站立的雄鹿，当然，作为传说中的神明，这也是一个模糊的形容，据说在暴风雪的掩盖下，人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它的犄角。”
“神明不是应该庇佑这里才对吗？”
伊斯塔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倒并不信仰这些东西，除此之外，事实上这样的传说已经足以被称之异端，至少在明令上他已经很少再听说有人说起自己家乡的一些神话。
“雪灵和其他的神明有些不同...它并不庇佑这里居住的人们，因为它所代表的就是风雪本身，而给予它祭祀，也是为了它离开，简单的来说就是让暴风雪离开村落。”
对于伊斯塔的反问，骑士本人倒是表现的相当从容，而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忘了补充上一句以证明自己信仰的坚定，“当然，这只是异教的信仰，实际存在并不确定，至少在我的村庄已经彻底没有了祭祀的传统。”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伊斯塔并没有为难自己下属的打算，很快他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了眼前父女的身上，“所以你们刚才提到的雪灵到底是什么？你们真的看清了那是自己信奉的神灵显灵了吗？”
本就是随口一说，伊斯塔并没有期待眼前的二人会再对自己进行回答，他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哪怕对方份属异教。
而如果除开对方是与修女有着相同特殊能力的人类，那伊斯塔现在更倾向的便是这个村落内发生了一些天灾，连带着这对父女不过是从自然灾害中活下来的可怜人。
“是鹿角，我看到了鹿角，从暴风雪中延伸出来的鹿角。”
不过，作为父亲的中年男人的表现与伊斯塔所想的还是有些不同，顺着刚才骑士的发言，对方又再一次肯定起了雪灵的存在。
但这说到底，更像是对方对恐怖回忆的一种粉饰，套用他人的形容来达到这一点。
“如果真的是神灵，你们恐怕也没有办法逃出来吧？”
从中年男人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伊斯塔最终却是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少女，相较于自己的父亲，这个少女此刻的表情倒是要镇定许多，又或者说，除了一开始的颤抖，他其实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到太多的恐惧情绪。
这明显不太正常。
“伊斯塔...殿下？雪灵是很神圣的东西，它代表的是自然界对人们的考验。”
大概是察觉到了伊斯塔来回打量的目光，少女终于扭头面向了他，带着些许的清冷，对方的语气中似乎还多出了一些怒意。
而这却是让伊斯塔越发觉得这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所以呢？你比你的父亲更清楚雪灵到底是什么？”
带着试探，伊斯塔再次向着少女问询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是趁这个机会直接按上了自己腰间的武器，虽说只是一柄不怎么中用的细剑，但在伊斯塔看来这已经足以给衣衫褴褛的父女造成伤害。
“当然...我当然清楚雪灵是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它是自然界对人类的考验。”
只是，相对的，伊斯塔并没有获得拔刀的机会，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周围已经逐渐弥漫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等到他扑向自己的身前，却是陡然钻入了一片松软的雪地。
与此同时，他的面前已经不再有什么村庄，他整个人却是直接站在了一片茫茫望不见尽头的雪景之中，而在他的周围，那些随着伊斯塔一起参与劫掠行动的骑士们，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开膛剖腹地放倒在了雪地之中。
而伊斯塔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他似乎还在远处看到了一双隐于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鹿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