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久违地笼罩了满是硝烟的艾尔维亚特，这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一次晴天，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房顶的大洞，照在了正在吃饭的杰米扬一家人身上，仿佛天降圣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可以把存了几天的脏衣服洗一洗，挂在外边晾一下。”杰米扬的妻子杰西卡如此说道。
“亲爱的，外边都是灰，晾一天之后恐怕和洗之前没什么两样。”
杰米扬说着，开始收拾餐盘和刀叉。
“还是要洗一洗，衣服的味道已经很奇怪了，艾琳可不喜欢那味道。”
坐在母亲旁边的小女儿艾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妈妈的话。杰米扬身后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然后叹了口气：“那就洗一下吧，不过得省着点用水，家里的水不多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头顶上的天窗关上，否则如果下雨了，我们可就都成落汤鸡了。”
杰米扬说完就去厨房洗碗了，厨房里还剩下半桶水，他小心翼翼地用汤碗舀出来半碗，然后在餐盘上倒出来一点，开始轻轻地搓洗。简单地洗过之后，杰米扬又用一块破布擦干了盘子，他一边刷着盘子一边思考怎么才能把房顶的洞堵上，或许，应该把餐厅的餐桌劈了，这样才有材料修楼顶。
“把叛军交出来！”
楼外有人在大声呐喊着什么，杰米扬闻声走到窗前，看到自己的邻居被一个士兵揪着头发拖到了大街上。邻居又哭又闹，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杰米扬清楚地听到了士兵的话：“窝藏叛军者，绝不姑息！”
“不知道这些家伙在犯什么神经，居然对老百姓动手！”杰西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厨房，她走到杰米扬身旁，皱着眉头看着士兵施暴。
“我还以为政府军来了，战争就会结束了呢，看来并不是。”杰米扬耸了耸肩，把洗好擦干的盘子放到橱柜里。
“我们得帮帮那可怜的邻居，他快被当兵的打死了。”
“我们帮不了什么忙，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杰米扬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杰西卡有些不悦，杰西卡离开厨房，向楼下跑去。那些士兵仿佛打累了，他们抛下了邻居家的先生，抽了根烟就离开了。邻居疼地站不起身，在地上打滚痛哭，杰西卡走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她从来不听我的话。”
这些都被杰米扬看在眼里，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他知道妻子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不听话的老婆确实让他有点不开心，同时还有点吃邻居的醋，总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果然还是先把房顶修一下吧，比起帮助外人，我还是更喜欢保护家人。”
杰米扬一直忙活到中午，餐桌还是那个餐桌，屋顶的洞也没能堵上，他有些困惑，自己这一上午除了洗盘子到底还干了些什么？
“爸爸，吃午饭！”
“乖，等妈妈回来再吃。”
没错，杰西卡还没回来，她出去了一上午，一直都在邻居家。杰米扬很不高兴，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不想在女儿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爸爸，我饿了。”
“所以早上才让你多吃点……对了，不去艾琳去把妈妈叫回来吧，这样妈妈就会给艾琳做饭了。”
艾琳没有迟疑，穿上自己的小鞋就跑出了家门。杰米扬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他可不想觍着脸去邻居家找妻子，会显得自己不够大度。紧接着，杰米扬又想起了那个洞，是啊，应该把桌子劈了，弄点木头把房顶堵上。
“吃完午饭再说吧，正好还能最后一次在桌子上吃顿饭。”
杰米扬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坐着。他想找张报纸看看，却发现家里的报纸已经全被艾琳折成纸飞机了，他随便拆开了一个纸飞机，看着上边的文字。这是两个月前的新闻，那时候战争刚刚开始，在那之前，杰米扬还在工厂上班。
杰米扬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他趴在桌子上，有点怀疑人生。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工作，忙的不亦乐乎，每天都在工厂里听机器鸣叫。有时候他也想过要陪陪妻子带艾琳出去玩，但最后都用“没时间”作为借口推脱了。现在有时间了，自己反而没事干了。有时候杰米扬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可有可无的，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保护家人的英雄，结果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在这个家里，他只是个刷碗的，甚至连做饭都不会。
就在这时，杰西卡带着艾琳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杰米扬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邻居一家要搬走了，听说城东的围墙破了个洞，可以从那里溜出去。”杰西卡说着，把塑料袋放到餐桌上，“所以他用不着这些了。”
“这是什么？”
“一袋子面包，够我们吃上一阵子了。”
杰西卡打开塑料袋，拿出一个面包，递给艾琳。
艾琳撅起了小嘴，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她张嘴咬了一小口，然后吐了吐舌头：“真硬！”
“宝贝，你可以用它泡着水吃。”
杰西卡摸了摸艾琳的头，又把脸朝向了丈夫，“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要不要和邻居一起走？我们还有一辆车……”
“我们的车在一周前被炮弹炸坏了，现在都没修好。”
“那你应该去修一修了，如果修不好车的话就修一修屋顶，我听邻居说过两天可能会下雨。”
杰米扬感觉妻子好像话里有话，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妈妈，面包不好吃……”
艾琳突然插了一句话，她的小脸红红地，明显是生气了，她不理解爸爸妈妈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对自己被无视这个事实感到不满。
“乖，晚上妈妈用面包做三明治。”
杰西卡又摸了摸艾琳的头，这一次艾琳有些抗拒，她扭了下头，挣开了妈妈的手，然后丢下面包就跑到屋外玩了。杰西卡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家里除了生菜和面粉就没别的东西了，你拿什么做三明治。”
“就用生菜喽，没办法，你能弄到肉吗？”
最终，杰米扬和杰西卡还是什么都没有吃，这场午饭就这么结束了，只有艾琳吃了一小口面包。
在战争开始之前，杰西卡就在院子里种下了小生菜。杰米扬一直不理解妻子的这种做法，在他看来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就没必要自己种，几颗生菜又值不了几个钱。但是现在看来，妻子的做法无疑是救了全家人的命。一周前，政府军对这片区域进行了轰炸，虽然车库和屋顶都被炸塌了，但是菜园子却安然无恙地幸存了下来，就好像有神明保佑一般。杰西卡总会省下点水来浇菜，小生菜一直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杰西卡用一下午的时间洗完了衣服，因为断电了，只能手洗，所以费了点时间。而且她干起活来也没有干劲，总觉得自己身上缺了点什么。而杰米扬呢？他到底也没有修好房顶和汽车，他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坐了一下午。
“至少帮我晾一下衣服吧？”
杰西卡把洗过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桶里，然后丢给杰米扬就上楼睡觉了。杰米扬只得自己出门晾衣服，他之前捡了几根破电线，正好可以当做晾衣绳。他把晾衣绳接好，然后打了个哈欠。太阳已经下山了，这会儿把衣服晾上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爸爸，我饿了。”
在外边疯玩了一下午的艾琳回来了，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杰米扬的脸
，杰米扬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就进屋吃面包吧。”
“说好的三明治呢？”
“嗯……妈妈已经睡着了，你应该不会想吃爸爸做的东西吧？”
艾琳皱了皱眉头，还是进屋了，看得出来，她今天过的是一点都不开心。
挂完了衣服，杰米扬也伸了个懒腰，他有点累了，虽然这一天基本上什么都没干，但就是很疲惫，很想睡觉。
就在这时，有一辆政府军的运兵车从杰米扬家门前驶过。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用绳子拴在车后边，就那样被车子拖着走，像条狗一样。杰米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也许是叛军，也许是无辜的市民，不过不管他是谁，都和杰米扬没什么关系。
“明天还是让艾琳在家里待着吧，怎么觉得比以前还不太平。”
杰米扬又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艾琳和杰西卡已经在卧室睡着了，自从战争开始之后，她们母女二人就一直睡一个屋。杰米扬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毛病，不管再怎么累再怎么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他只能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躺在沙发上。他平常也很少和妻子同床共枕，一般都是在工厂的办公室里加班，最后睡在工作椅上。
这一次，杰米扬又失眠了，虽然他很想睡觉，但就是睡不着觉。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刚才那个被车拖着走的人，觉得胸口有点发闷。终于，杰米扬站了起来，他冲进了卫生间，对着坐便器吐了起来。
“不能坐以待毙……”
他找来了一个扳手，开始拆卸洗盥池上的钢管，他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一腔怒火在燃烧，愤怒地将卫生间里所有的水管都拆了个干净。他把这些管子带到客厅，点了一盏煤油灯，开始用锯子切割，用钉子和胶带拼接组装。他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总算是忙活完了。
最后，他做了一把简陋而又难看的火铳出来，虽然这把火铳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是握在手里多少还是能感到那么一丝安心。杰米扬松了口气，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抱着火铳躺在了沙发上，这一次，他总算是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用火铳打爆了一个政府军的脑袋瓜子。
是杰西卡把杰米扬叫醒的，杰米扬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你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火铳，昨天晚上做的。我想，如果政府军来找我们的麻烦……”
“别胡闹了，把这东西藏起来，万一被政府军看到就糟糕了，这算私藏枪械！”
杰米扬总算是清醒了，没错，这种垃圾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政府军的对手，更何况他手上也没有火药，这东西充其量就是个摆设。杰米扬蔫了，他胸口的那腔热血被杰西卡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把火铳藏到沙发底下，又坐在椅子上发呆。
“好啦，我们又没有包庇叛军，政府军不会找我们麻烦的，我们根本就用不上那玩意儿，懂吗？”
但杰米扬仅仅只是点了点头，杰西卡能看出来他依旧很失落，怎么劝都没用。杰西卡也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虽然不知道哪做错了，但必须得让丈夫打起精神来。突然，杰西卡有一个想法，或许她可以找一些火药来，再说一些好话捧一捧杰米扬，这样没准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这样想着，杰西卡穿上外衣，准备出门。
“妈妈，那午饭？”
“乖，和爸爸在家待着，中午还是吃面包。”
就这样，杰西卡又一次无视女儿的请求离开了。艾琳目送妈妈离开，眼睛有些湿润了。
“爸爸，你可以做三明治吗？”
“乖，吃面包吧。”
艾琳知道指不上爸爸了，于是跑到卧室去拿自己的外衣。
“你要去哪？”
“出去玩。”
“今天不行，好好在家待着！”
“那……我就在家门口，在院子里。”
“那也得在吃完午饭之后才行。”
艾琳敷衍地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然后就一路小跑离开了屋子里。杰米扬抬头看着天花板，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
“就连我的女儿都不听我的。”
杰米扬又把火铳从沙发底下摸了出来，他把玩着这个简陋的小玩意儿，这把火铳差不多有他的小臂那么长，为了保证质量多缠了几圈胶带。杰米扬看着这把火铳，又拿出小刀来精心打磨它的棱角。
“如果能给它做个枪托，估计看上去就能更好看一点。”
杰米扬说着，又把目光落在了餐桌上。这时他才想起来，屋顶那个洞还没修上呢，今天说什么都得把那个洞堵上。
杰米扬背着火铳爬到了楼顶上，他打量着那个破洞，思考着应该如何修补。最后，他扯开了胶带，简单地把那个破洞粘了一下。总算是堵上了，不过肯定挡不住雨水，胶带被水一泡肯定就不粘了。但杰米扬不想再费劲用木头去补了，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找个专业的修理工来修吧。
干完了这些，杰米扬又开始往火铳上缠胶带，一层又一层，缠的像个木乃伊一样，完全看不出这东西是个火铳了。杰米扬把它放到餐桌上，又开始坐着愣神。就在这时，杰西卡回来了。
“我给你带了点有趣的东西……嗯？房顶修好了？”
“不是很结实，还是祈祷后面几天不要下雨吧。”杰米扬耸了耸肩，“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杰西卡把一个小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期待地看着杰米扬。
“这是？”
袋子里装的是黑色的粉末，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城东边的奎落先生是个化学老师，他知道怎么弄这玩意儿。”
“你怎么认识这个奎落先生的？”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而且在两个月前还到我们家做过客。当然，你不记得这些也正常。”
杰米扬挠了挠头：“我那天是不是在加班？”
杰西卡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谢谢你，亲爱的。我承认，我一直对家里的事不是那么上心，这都是因为工作。”
“艾琳呢？她怎么不在屋里？”
“她在院子里玩，孩子都在家里憋了一天了。”
杰米扬将几颗钉子塞进了火铳里，然后往枪管里倒火药。杰西卡叹了口气，觉得丈夫就像是个贪玩的小孩子，不过她倒是并不讨厌他这样。
“爸爸！”
突然，屋外传来艾琳的尖叫声。
“艾琳？”
伴随着艾琳的尖叫声，还有狗吠，杰米扬猛地站了起来，拿着火铳就往屋外跑。
“等等，杰米扬，你冷静一下……”
杰米扬打开房门，看到女儿被一条猎犬压在身下，这条猎犬张着血盆大口，眼露凶光，异常的凶狠。杰米扬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用火铳猛击猎犬的脑袋，猎犬哀嚎一声，滚到了一边。
“爸……爸爸……唔呜呜呜……”
艾琳已经哭的不成人形了，杰米扬摸了摸她的，小声念叨着：“没事了，别怕，爸爸在。”
那条猎犬还在狂吠，又朝着父女二人扑了过来。杰米扬抬起火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这该死的畜牲。
“杰米扬！别，那肯定是军犬！”
晚了，杰米扬一枪打在了猎犬的脑袋上，猎犬哀嚎着倒在了地上，它的四肢还在抽搐，但已经活不成了。
“杰米扬！”
“带着艾琳进屋，有什么事我扛着！”
杰米扬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作为一个父亲保护了女儿，他用这把火铳保护了家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然而他的喜悦被一声枪响终止了，他的腿就像是被豹子拍了一掌一样，在剧烈的疼痛后就失去了知觉。
“你居然敢打伤军犬？！”
几个士兵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士兵一脚踹倒了杰米扬，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就是这么保护老百姓的吗？！”杰西卡推开了那个士兵，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腿……”杰米扬咬着牙，他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了。
“猎犬跑到你们家，说明你们家窝藏了叛军，把叛军交出来！”
杰西卡怒视着这些士兵，咒骂道：“又是抓人吗？你们天天在这里抓人，你们除了抓人还点什么？！”
“滚开！”
这些士兵根本就不理会杰西卡，他一巴掌抽在杰西卡脸上，就像扇走一只苍蝇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扇到了一边。
“你们是坏人，呜呜呜……你们伤害了爸爸妈妈……”
艾琳蹲在餐桌下边，一边哭一边控诉，一个士兵看到了餐桌下边的艾琳。他停下了脚步，盯着艾琳看了一会儿。
“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长官，这里有个孩子。”
“是吗？那又怎样？”
“他们应该……不会窝藏，毕竟要为了孩子着想……”
“混蛋，让你搜你就搜！”
这些士兵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他们砸碎了所有能打碎的东西，用刺刀挑破了所有的衣服被子，就连枕头都没放过。但最终，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该死，如果猎犬还在就好了。”
“长官，恕我直言……那猎犬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欺负小孩子。”
“算了。”士兵长挥了挥手，“收队！”
士兵们离开了，杰西卡对着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但是没有人理会她的咒骂，最后，杰西卡也只能作罢。
“杰西卡……亲爱的，我好冷……”
杰米扬的腿还在流血，杰西卡急得不行，她找了条毛巾，勒住了丈夫的腿。
“我是不是要死了……”杰米扬的眼睛溢出了泪水，他分明不想哭的，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不会的，只是擦伤，休息一下就好了。”
杰西卡费力地背起杰米扬，把他放到了床上，然后盖上了露棉花的被子。
“如果我死了……”
“不会的，别瞎想。”杰西卡亲了一下杰米扬的额头，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卧室。
艾琳蹲在墙角小声地哭泣着，杰西卡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
“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出去玩……”
“不是的，这不是艾琳的错。”杰西卡抱住了女儿，然后对她说，“去楼上陪爸爸说说话好吗？妈妈得像个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雷鸣，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见鬼，屋顶会漏水的。”
杰西卡知道自己修不好屋顶，只能任由雨水漏进屋子里。最终，杰西卡还是决定去车库看看那辆被炸毁的汽车，或许，它还能修的好。
杰西卡穿上了雨衣，用手电筒照着亮进了车库。车库的屋顶也被炸毁了，雨水灌进车库把汽车淹没了，车库就像个小池塘一样，积水根本就排不出去。
“该死，这样根本就修不好。”
杰西卡愤怒地抬起腿踹了汽车一脚，却听到了某人的呻吟声。
杰西卡愣住了，车库里还有其他人。她慢慢地向后退着，想要溜到车库外边。
“夫人，请留步。”
杰西卡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车库里居然还真有两个叛军。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其中一个腿上有伤，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而他的同伴则是一个握着手枪的年轻军官，说话彬彬有礼，却让人毛骨悚然。
“既然夫人您都找到这里了，那我们也不打算躲躲藏藏了。如您所见，我的同伴受了伤，他需要休息，我们能否到您家里避一下雨？”
没等杰西卡答话，这个叛军军官就先一步替她回答了：“您肯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杰西卡看着他手里握的那把手枪，沉默良久，然后拒绝道：“我觉得恐怕不行，我丈夫受伤了，我恐怕无法同时照顾两个伤员……”
“我可以帮忙。”叛军军官铁了心地要留下来，杰西卡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了，真的不行。而且……今天政府军来过，他们很有可能还会来第二次，我不能冒那个险。”
“我们可以把军装脱了，那些当兵的又不认识我们的脸。”
“那也不行，我不能冒风险。”
叛军军官叹了口气，然后把枪收了起来：“您丈夫受伤了，恐怕保护不了您和您的女儿了，您一个人，如何照顾两个人？而且您丈夫伤的不清吧？恐怕都下不了床了吧？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独自冒雨出来修车。”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我都看到了，我很抱歉。”叛军军官说着，扶起了他的同伴，“他的腿是我包扎的，本来是个大口子，但现在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杰西卡有点心动，毕竟杰米扬的腿还在流血，或许这个叛军军官能够帮上忙。
“我们之前也统治过这片城区，我不敢说我们的统治能让大家吃饱穿暖，但至少大家都能好好活着，政府军就不一样了，这几天死了多少人您也不是没看见。”
“行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不过仅限一晚。”
杰西卡说着，帮助叛军军官把他的同伴扶进屋里。刚一进屋，就看到艾琳惊慌失措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她脸上布满了恐惧，显然是被吓坏了。
“怎么了，亲爱的？”
“爸爸……爸爸他……”
“我去看看。”叛军军官安顿好同伴就和杰西卡上了楼。
“他腿上中了一枪，一直在流血。我用衣服碎片给他包了一下，但是没什么效果。”
“得把子弹取出来，不然伤口没法愈合，搞不好还会发炎。”
杰米扬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杰米扬微微张着嘴，慢慢地喘着气，脸变得煞白。
“是谁……”杰米扬用细不可闻地声音问道，“是邻居……吗？”
“在下是罗曼，勉强算个军医。”罗曼说着，掀起了杰米扬的被子，“得做手术，有针线吗？”
“没问题吗？这种环境……”杰西卡有些不放心，担忧地看着杰米扬的脸。
“不做手术的话挺不过今晚，止不住血肯定会休克。”
杰西卡只得同意罗曼给杰米扬做这个手术，为了手术能够顺利进行，杰西卡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她还得去安慰一下女儿，艾琳现在一定很害怕。
楼下，艾琳正在和那个腿部受伤的叛军玩拍手游戏，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杰西卡本想出手阻拦，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或许应该让女儿交一个新朋友，尽管这个新朋友是个叛军。
“我想听故事！你们当时是怎么战斗的？”
“当时，政府军包围了这个城市，并且对我们的根据地进行炮击……”这个叛军突然不讲了，他看着杰西卡，好像在询问杰西卡的意见。
“随便了，我没有什么政治立场，毕竟这个国家的政府总是变个没完。”
杰西卡躺在沙发上，她原本因为今天会因为担心受怕睡不着觉，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相反，她睡得很香，几乎是脑袋一沾沙发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
杰西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她是被艾琳吵醒的，艾琳还开心，蹦蹦哒哒地粘着那个叛军，他们的关系已经处的很好了。
“妈妈，今天的早饭是三明治！”
杰西卡看到餐桌上有一个肉罐头，之前的面包都夹上了蔬菜和午餐肉。
“这是我们的军粮，艾琳说她想吃三明治，所以我就试着做了一些。”那个叛军像个大孩子一样挠着头，看上去还有那么一丝青涩。
“啊，谢谢你，这孩子一直念叨着三明治，但是家里只有面包片和生菜。”
杰西卡看到罗曼也坐在餐桌旁，他看上去好像不太精神，正在盯着年前的三明治发呆。
“我丈夫……”
“血止住了，应该没问题了。”
“谢谢，帮大忙了……”杰西卡松了口气，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夫人，这里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罗曼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你丈夫现在情况还不错，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伤口不会感染。我给他缝了针，但所用的线没有消毒。”
“为什么……”
“我本来想用热水消毒的，可是您家里根本就没有热水，政府军把煤气断了，用木头烧水也不现实。”
“好吧……”
“车我已经看过了，得换引擎和轮胎，只要有工具和新引擎我就能把它修好。”
罗曼从兜里掏出一个地图，指给杰西卡看，“在东门的围墙有一个缺口，我们可以开车从那里逃出去。”
“但是我们没有引擎……”
“到街上去拆，没有主人的汽车多了去了。”
杰西卡耸了耸肩：“我不会……”
罗曼叹了口气：“夫人，你也知道，我和布鲁诺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到街上去。”
“布鲁诺？”
在一旁切肉的叛军点了点头，看来他就是布鲁诺。
“其实没那么难，我教你，我们去车库，我给你演示一下。”
罗曼和杰西卡离开了，只剩下布鲁诺和艾琳留在客厅。
“布鲁诺，你能修一下房顶吗？爸爸用胶带粘过，但是昨天下雨又漏了……”
“嗯……我试一下，可能爬不上去，毕竟我的腿……”布鲁诺没再说下去，看样子他不是很想提起自己腿上的伤。
“爸爸说，要想把房顶修好就必须牺牲餐桌，但是我不想失去它，我每天都在它上面吃饭，要是没了它我就没处吃饭了。”
“嗯，不用我们的桌子，我们可以把邻居的房子拆了。”
艾琳有些犹豫，小声问：“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的，他们一家昨天就逃走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到城外了。”
布鲁诺说着出了家门，屋外还在下雨，不过相比昨晚小了很多，但依旧还算是大雨。布鲁诺用手挡着头，向邻居的房子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思索怎么去堵房顶的洞，他思考的太投入了，以至于没有发现邻居家的门缝居然还透着光。当他发现这个异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门已经被他推开了。
“啊……见鬼……”
邻居家的大厅蹲着四个陌生的男人，他们正坐成一圈在烤火。他们盯着布鲁诺，就像老虎在盯着猎物。
“啊，雨下的真大啊，都在避雨吗？”
这些陌生人没有回布鲁诺的话，只是一直死盯着布鲁诺不放。布鲁诺有点不自在，他讪讪地笑了笑，瘸着腿倒退着向门外挪出去。
“你是瘸子？”
四个陌生人中的一个站了起来，他的脸被围巾围着，布鲁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听他的声音感觉不是什么友善的人。
“对，前些天在街上被打断了。”
“那还真是可怜啊！”这个陌生人的语气并没有带一丝同情，“不过还是请你出去，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地牌了。”
“当然。”
布鲁诺出了门，但是没有直接回到杰米扬的房子里，他淋着雨去了相反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布鲁诺才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盯着邻居的房子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才回到了杰米扬家的院子里。
“你在搞什么？”
布鲁诺一个激灵转过头来，身后的人却是罗曼和杰西卡。
“外边下着雨，你跑出来干什么？都湿透了，小心着凉啊！”
“抱歉……我答应艾琳把房顶修好，所以……对了，邻居家里进来了几个可疑的人……”
没等布鲁诺说完，罗曼就掏出了手枪冲向了邻居家。
“他们是政府军吗？”
杰西卡紧张地问布鲁诺，“你没做出什么让他们怀疑的事吧？”
“不……应该不是吧？他们看上去像是来避难的……可是又有点不太像，总之，他们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布鲁诺低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准确说，是让我觉得恶心……”
“没有人。”罗曼回来了，他把枪收起来，招呼杰西卡和布鲁诺进屋。
“可是，我明明看到……”
“我知道，火堆还在，但是屋里没有人。或许是跑了，或许是藏起来了，反正我没看到人。”罗曼耸了耸肩，“总之，今天就别修车了，外边已经不太平了。我猜他们应该是拾荒者，但也有可能是暴徒。不过有我在，不用怕。”
艾琳依旧乖巧地坐在餐桌旁，她看到众人回来了，高兴地问道：“现在可以修房顶了吗？”
“恐怕不能，最近别出去玩了。”杰西卡担忧地摸了摸艾琳的头，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这个女儿，她太小了，很有可能成为坏人的目标。
“我们得换一下衣服，都湿透了。您丈夫还有多余的衣服吗？”
之后，众人就一直待在屋里，什么都没干。气氛再也活跃不起来了，一直死气沉沉地，直到晚上。
“我们该吃晚饭了。”杰西卡站起身来，“我去给我丈夫送一下饭，你们在下边先吃吧，不用等我。”
杰西卡拿了一个三明治，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就上了楼。罗曼好像有心事，一直盯着面前的空盘子，他用手指敲着桌子，但没有什么节奏可言，只是单纯的在敲着。
“真是丰盛的晚饭呢，先生们。”
杰米扬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罗曼抬头看去，杰西卡正扶着她的丈夫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下来，杰米扬的腿包的严严实实的，走起路来不太方便。
“我建议你躺床上静养，万一伤口开裂了……”
“不打紧，我得活动活动，躺床上这么久都快发霉了。”杰米扬在妻子的协助下坐到了椅子上，他盯着罗曼，表情不太友善。
“所以，你们还要在我家待多久？”
“亲爱的，让他们多待几天吧，他们帮了大忙。”
“不行，我有预感，那些当兵的还会回来。”杰米扬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没再过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两天一直下雨，可是雨停了他们就一定会再来！”
“没关系，他们不知道我们的长相。”罗曼不以为然地伸了个懒腰，“没有什么人比政府军更蠢，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我这条腿可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如果你们不擅自躲在我家车库里，那些当兵的也就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杰米扬突然就爆发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哦，是吗？我觉得那只是单纯的因为你蠢，如果你不对那条狗开枪，他们也不会打断你的腿。”
杰米扬猛地蹦了起来，没错，就是蹦了起来。虽然他断了一条腿，但他就是做到了。他掀翻了餐桌，揪住了罗曼的领子，狠狠地给了罗曼一拳。罗曼只觉得脸上一麻，随即尝到了鲜血的咸味。
“我的天，你们都疯了吗？！快住手！”杰西卡试图劝架，但又不知道怎么劝，这俩人的争执来的太突然了。
“你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只要能保护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而你们呢？你们保护了什么？！你们只是一群老鼠，躲在别人家里不敢露头！”
说着，杰米扬又往罗曼脸上打了一拳，“就是因为有你们，才会有这场战争，才会造成现在的恶果！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造反，我们根本不用过这种鬼日子！”
“说够了吗？”
罗曼抓住杰米扬的手腕，轻松地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抓住他的脖子，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揪了起来。
“上帝啊！住手吧！谁来阻止他们！”杰西卡尖叫起来，“布鲁诺，做点什么啊！”
“够了，孩子还在这里！你们两个都为孩子想想啊！”布鲁诺指着艾琳大声喊着，但艾琳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算了……”
罗曼随手将杰米扬丢到沙发上，就像丢垃圾一样轻松。
杰米扬这才感到疼痛，他的腿剧烈的疼了起来，疼得他痛不欲生。
“你说我们是战争的始作俑者？拜托，我们只是当兵的而已，造反是上面那些领导者，我们算个屁！”罗曼抹掉嘴角的血继续道，“这个国家三番两头的闹革命，你们也该习惯了，反正我是习惯了。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主子了，但我知道，他们做什么都有理由，那就够了，我只需要听命令就行。”
“你们就是一群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你有思想啊！英雄，那拜托你站出来对那些当兵的说，都他妈别打了，让你们的主子想想人民，你去说啊！他妈的在我面前口嗨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自卑，因为自己废物，老婆孩子都得靠别人去保护，你恼怒，想证明自己比我们强。然而呢？挨揍了你女儿都没什么反应，你在她们心里算个什么？！”
杰米扬不说话了，他知道，罗曼说的对。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除了打仗就什么都不会了，和平年代的我和你一样，无所事事……”罗曼耸了耸肩，“布鲁诺以前是个厨子，他还有个活能干，而我只能在街上当个痞子。你以为我不想当个英雄吗？”
“你已经是个英雄了。”布鲁诺小声地说道，“你已经是个军官了……”
“军官！”罗曼用骂人的语气吼出这个词，“一个叛军军官！我们节节败退，这场仗已经赢不了了，战争结束以后我还算个屁？！”
“要不和我一起开餐馆吧。”
“算了，没用，什么出人头地，都是扯淡。本来你当厨子当的好好的，都是因为我……”
罗曼咬住一根烟，点了火，用力地吸了一口。他走出了客厅，落寞地站在大门口，看着雨点从天上落下。
“那个，夫人，先把您丈夫搬到床上吧，我觉得……我会帮忙的。”
这次杰米扬没有拒绝，他好像彻底自闭了，没再多说一句话。
晚上，艾琳跑上楼说要陪陪父亲，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懂事。罗曼出去了，他说他想再去车库看看，往后估计也不会在客厅见到他了。客厅现在只剩下了杰西卡和布鲁诺，他们两个坐在餐桌前，气氛有点尴尬。
“那个，您以前是厨子？”
终于，杰西卡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说了第一句话。
“啊，是啊，还上过电视节目，做一些家常菜。其实我打小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他们小时候都玩什么玩具枪一类的，而我就喜欢做饭，我也没少受欺负，多亏有罗曼一直护着我……”
“这样啊……”杰西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真是个沉重的话题。
“罗曼是个好人，真的。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已经在改了，他以前是个街头混混，但这不怪他，没有人理解他。他家里人让他参军，希望他能出人头地，他也照做了，但没人问过他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是理所当然的让他去做什么，都说是为了他好，但其实……”
“您一般都做些什么菜？我是说，您餐馆的招牌菜是什么？”杰西卡见事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她可不想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招牌菜嘛……我什么都做，不过最喜欢吃的菜是Chairo。”
“Chairo？我记得那就是乱炖吧？”
“嗯，只要把食材都混在一起炖就好了。小的时候经常吃Chairo，我母亲不会做饭，对她而言只要能把吃的煮熟就行了。但是，长大后再没尝过那个味道……”布鲁诺有点落寞，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了，您知道Chairo，难道您也是厨师？”
“给别人家当过厨娘，也会做一些家常菜。我也挺喜欢做饭的，喜欢看别人吃我做的饭，那样很有成就感。”
“没有，厨师都是这样的。”
聊着聊着就夜深了，罗曼一直待在车库没有回来。杰西卡觉得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布鲁诺也表示赞成。但无论杰西卡怎么劝说，罗曼也不愿意再回到客厅，最后也只能让他睡在车库了。在这期间，布鲁诺也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他淋了一上午的雨，也累坏了。最后，杰西卡也躺在沙发上睡了，没错，她也累了。
清晨，杰西卡被艾琳叫醒了，艾琳很着急，看样子是有急事。
“怎么了？宝贝。”
“爸爸……爸爸的腿又流血了！”
“什么？！”
杰西卡不是医生，她只能去找罗曼帮忙。她有些担忧，这两个人昨天晚上还争吵过，罗曼会不会闹脾气不帮忙。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罗曼并没有记恨杰米扬的无礼。罗曼仔细查看了杰米扬的伤口，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杰西卡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怎么了？严重吗……”
“伤口感染了，已经开始流脓……可恶，一定是昨天晚上弄的，当时应该再给他检查一下。”罗曼一边说一边穿上了外衣，他给手枪枪膛，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去哪？”
“去医院，我们需要抗生素。”
“可是，医院是政府军的地牌……”
“这整个国家都是他们的地牌。”
杰西卡到底没有拦住罗曼，或许她本身也并不想拦住他，她知道，要想就杰米扬就必须得到抗生素。
“妈妈，布鲁诺叔叔好像有点不太舒服！”
布鲁诺在不停地咳嗦，看上去异常痛苦。杰西卡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很烫。
“你发烧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布鲁诺哑着嗓子，安慰道，“没关系，我身子骨硬朗，扛两天就好了。”
“那……先躺一下休息吧。”
真是祸不单行，家里唯一健康的男人出去了，剩下两个又有病有灾，唯一还能动的就只剩下她和艾琳了。杰西卡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使命感，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杰西卡已经有两天没下过厨房了，今天她要试着做一顿大餐，让大家好好的吃上一顿。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可能是罗曼落下东西了，我去开门。”
杰西卡走到门前，拉下了门把手。
一把刀卡在了杰西卡的脖子上，她愣住了，然后大声喊道：“不是罗曼！”
“让开，让我们进去！”
门外的是四个陌生的男人，他们戴着兜帽，用围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他们应该就是布鲁诺之前说过的那几个人吧？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都说了让你滚开！”
为首的蒙面人一把将杰西卡推倒，带着手下冲了进来。杰西卡此时更担心的是布鲁诺和杰米扬，他们两个又伤又病，如果这些强盗发起疯来，他们两个可就危险了。不过还好，布鲁诺已经不在客厅里了，他可能已经上楼去保护杰米扬了。
“把能用的东西都带有，你们两个去楼上，一定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求求你，我的女儿在楼上，你们会吓到她……”
“闭嘴，现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楼上，布鲁诺正在用家具堵门，他必须保护受伤的杰米扬和年幼的艾琳。他听到楼下的暴徒在咆哮，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楼下……”杰米扬虚弱地挺起身子，“我……我妻子？”
“妈妈呢？”艾琳也揪了揪布鲁诺的衣角，“布鲁诺叔叔，你在发抖？”
“对不起……”布鲁诺蹲下身来，已经有眼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我得去救她……”杰米扬想要下床，但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连翻身都困难。
“不行，你去了也没用，你妻子不会有事的……”
布鲁诺试图安慰杰米扬，但是杰西卡的尖叫声却不合时宜地传了上来。
“求求你了，救救她吧……”
杰米扬恳求道，“我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对不起，我昨晚说了那些话……”
“我也不行，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只是个厨子，一个就算当了兵也没有勇气举枪的厨子……”
“厨师也是屠夫的一种，不是吗？”
有人在踹门，看来那些暴徒也要破门而入了。
“求求你，我有火铳，你可以的。”
“不，我不行……”
楼下的杰西卡已经被暴徒头子压在了身下，这个家伙已经不满足于劫财了，自从战争开始以后他就再没摸过女人的身子，今天他既要劫财也要劫色
。
“老大……他有枪！”
之前上楼的两个暴徒连滚带爬地滚了下来，他们惊慌失措地躲到了他们老大的身后。暴徒头子离开了杰西卡的身体，然后盯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布鲁诺。布鲁诺握着那把火铳，他的手在发抖，脸上的汗珠不停地低落在地上。屋里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汗珠滴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鉴。
“你就是昨天那个怂蛋对吧？我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地牌。”暴徒头子拔出一把刀，向布鲁诺慢慢走去。
“你们都给我出去，不然我就开枪了……”布鲁诺的声音没什么底气，仿佛那个暴徒头子才是手里有枪的一方。
“你以为拿个破管子就能吓唬老子吗？老子杀的人比当兵的还多，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对我发号施令？！”
布鲁诺正想回话，但暴徒头子已经动手了，他挥着刀子捅进了布鲁诺的胸口，毫不拖泥带水。
“不！”杰西卡绝望地尖叫起来，她看到血从布鲁诺的胸口流了出来，这绝对是致命伤。
与此同时，布鲁诺也扣动了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暴徒头子的身体从楼上飞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餐桌上，把餐桌压的粉碎。
“那玩意儿还真是枪！”
“滚！”布鲁诺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用另一只手握着火铳，对准了其余的三个暴徒。
“走吧，那家伙还真敢开枪。”
暴徒们终于离开了，布鲁诺也松开了拿枪的手，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布鲁诺先生！”
杰西卡连滚带爬地来到布鲁诺身边，试图为他止血，但已经止不住了。
“我……没救了……”
“不，不会的，罗曼去医院找药了……”
“我清楚，我快死了。”布鲁诺的嘴里流出了鲜血，他的气管好像是被血糊住了，说话咕噜咕噜的。
“不……”杰西卡已经泣不成声了。
“如果……明天早上罗曼还没回来，你就……带着他们走。”
杰西卡也清楚，这里已经彻底不安全了，不论是政府军还是暴徒，他们都不会轻易作罢甘休。
“最后……能为我再做一次Chairo吗？我……我怀念那个味道……”
杰西卡将布鲁诺搬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做Chairo。但是家里只剩下青菜了，面包和罐头全都被暴徒带走了，甚至连食用盐都没剩下。杰西卡哭了，最后只煮出一锅清水煮青菜。
“对不起……对不起……”
杰西卡哭着将青菜汤端到布鲁诺身边，用汤勺喂了他一小口。
“对不起……只有青菜。”
“不……我尝出来了，是那个味道……”布鲁诺笑了，笑得很开心。
“什么味道？”杰西卡试着去问他，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布鲁诺已经死了。
第二天晚上，罗曼终于拿到了药物，他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但是已经迟了。他看着杰米扬的房子，房子已经被烧毁了，烧的只剩下了黑碳般的房屋骨架。罗曼走进了烧毁的房屋，屋里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地的黑灰。他把药物丢在了地上，发了疯似的用手在灰烬里挖着。终于，他挖到了，两具烧成了黑炭的尸体被他搬到了院子里，这明显是两个男人的。
“至少，她们母女还活着。”
罗曼找了个铁锹，用力铲着院子里的土，终于挖出了一个能容纳两人的大坑。他将两具尸体搬了进去，然后跪在旁边看了很久。最终，罗曼为他们填上了土。他本来还想立个墓碑，但到底还是放弃了。接下来去哪呢？罗曼也不知道。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枪声，于是他拔出了手枪，朝着枪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