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人猜测自己多半脸红了吧,他颤抖着握住了女孩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令人颇感意外那双手虽然漂亮但并不光滑细腻,她的手上布满茧子,像是在述说这个女孩那常年握刀的故事。
【你练刀很久了吧。】杨雨人顺势而问。
【是挺久的。】
【兴趣班学的?还是学校剑道部?】
【跟哥哥学。】
【很幸苦吧,作为女孩子。】
【一般。】
她的性格总是让谈话很难进行下去,像是程序一样回答最基本的答案。
确认她就是小爱后,杨雨人心中再无丝毫慌乱,他扶着女孩,那亲切的感觉,和当年是一模一样的。
有种流浪的野狗找着主人的**既视感……
【你说的0强部队,到底是什么?】
少女没有抬头,淡淡地道。
【你不知道0强部队,也没听过拟神这个词吧?】
【嗯,从未听说。】
【看来你是未注册的黑户,一会和我回局里去。】
【局局局局……局子?什……什么局子?公安局?】
少女本就惜字如金,不怎么爱说话,此刻没有闲心和杨雨人多解释。
他这时注意到,女孩并没有收起双刀,杨雨人好奇道。
【危险没解除吗?】
少女点头道。
【这些人貌似是挺有名气的雇佣兵,价钱不菲,战斗力很强,既然是佣兵,就必定有雇主,不能排除雇主在场督战的可能,会对我起杀心的雇主,多半也是……】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不远处传来,披着暗红斗篷的男人从柱子后走出,他的样貌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真切。
【不愧是日本晴明署最令人胆寒的头号探员,台风眼——立花爱,名门立花家尊贵的三小姐,这盛名今日得见,果然令人畏惧。】
立花爱话很少,杨雨人嘴皮子可利索不少,他立刻说到。
【你谁啊?家里条件那么困难吗?披着烂床单就跑出来了?社区逢年过节都会发慰问品,去要件外套那么费劲吗?】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杨雨人的出现,开口前也没想过会遭遇这样的回答,一时间还愣是说不出话来,场面略显尴尬,实属气氛毁灭者。
立花爱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问。
【你知道我的真名,以及这装束,失乐园的人吗?】
立花爱肯开口,倒是化解了尴尬,那人赶紧接话道。
【正是。】
立花爱倒是秉公执法,一板一眼地道。
【你被逮捕了,罪名是……不归我管,回去有人告诉你。】
【呵呵,立花小姐还蛮幽默的,我奉命来请你走一遭,无意取你性命。】
【还得再动一次手吗。】
立花爱一把将杨雨人推开,气浪将他逼退了十多米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两人的间距。
风暴护盾再度启动,面对成群的精锐佣兵,立花爱都能压倒性地取胜,单单对付一个人,并无什么难度。
但杨雨人近乎是第一时间喊道。
【小心!快关掉那护盾!你的战斗方式被他看过,他不可能毫无准备来挑战你的!】
可立花爱貌似觉得没差,毕竟她也没贸然出击,维持风暴盾虽然累人,却也稳妥,很少有单兵枪械能击破这气旋盾牌的。
可很快,她就闻到一股刺激性的异味。
那人笑道。
【人是需要呼吸的,显然,你的风暴盾并非封闭,那么,空气能抵达的地方,其他东西也行。】
立花爱立刻反应过来那味道是什么,可无论怎么看都来不及了。
那是白磷粉末!对方早已在此处布置了大量白磷粉末,立花爱的风暴盾将大量爆炸性粉末均匀散布在了自己周围!
【保护你的护盾,会成为你的棺材,但愿晴明署的王牌没那么容易被炸死吧~】
男人划开一根火柴,抛了过来。
立花爱先得解除护盾,再将周围空气一口气朝外排空,可她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
火焰诱发爆炸需要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可以等待的时间,和瞬间没有太大差别。
白磷粉末将立花爱周围空气变成了一颗高能炸弹,夺目的黄色火光伴随猛烈的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白磷火焰的温度可以超过一千度,虽然远不及乙炔焰,铝金属焰,但对有机物依旧是无非承受的极致高热。
不止如此,白磷粉末还会被骨骼吸附,如凝固汽油弹一般持续0距离燃烧,直至把目标彻底焚为灰烬才会熄灭,是对付生物体最好用的燃料。
结束了,就算立花爱的身体再强悍,近距离遭受这种爆炸,纵然不死,只怕也没剩多少身体了。
可待到烟雾散去,却并未看到爆炸中心有立花爱的影子。
男人好奇道。
【被烧没了?怎么说也太快了一点……】
他看了看爆炸中心焦黑的地面,不只是尸体,连烧焦的部分残骸都没有,哪怕只是一坨死猪肉,也不大可能被彻底烧光。
很快他就发现,消失的不止立花爱,还有跟着她的少年。
【两个人一起不见了……原来如此,他也是拟神吗?!】
男人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绕到方才杨雨人躲藏的柱子后。
一个大洞出现在了水泥柱上,暴露出其中用去架设电线的管道。
【钻进柱子里溜掉了吗?呵呵,地鼠吗?】
距离有关部门抵达,至少还有十来分钟左右,这些时间,追猎一个重伤的立花爱,一个年轻的少年,绰绰有余。
男人一边朝楼下走去,一边道。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力,但请尽情逃走吧,无论对谁来说,能和雪山神社的巫女大人独处,都是无上荣耀~可别被太快抓住哦。】
此刻,杨雨人怀抱着立花爱,疼得龇牙咧嘴。
他顺着柱子中铺设的管道,一路逃到了地铁站的最底层,此处已经不是车站乘客可以抵达的范围,周围暗淡无光,空气中也弥漫着机油的气味。
爆炸中,杨雨人的小腿被波及到了些许,裤腿被炸开,皮肤仅仅被火光蹭了那么一下,就像遭到烫伤一样红肿。
诚然,在火柴落下的瞬间,立花爱来不及躲开,可有人比立花爱的行动更快。
杨雨人抢在火柴丢下前,竟然真把立花爱拉出了爆炸核心区,救了下来。
可立花爱依然遭到了重创,她暗红色的西装外套,连带内衬的的衣物全都被烧出一个大洞,整个后背皮开肉绽,原本姣好素白的后背,现在却血肉模糊,还伴随严重的烧伤,若不立即送医,光是大面积感染就能要了她的命。
剧烈的疼痛也没让立花爱喊疼,可她并非感觉不到,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感。
【冲到我身边……将我带离爆炸核心……打碎柱子逃走……整个过程……只用了三秒不到的时间……好快,在我见过的强大拟神中,你也是最快的那一批……杨雨人,你究竟是谁……】
她说话声音本就很轻,重伤之下,有气无力的样子,颇有些气若游丝般的飘渺感。
软绵绵的虽然听着十分可爱,但在杨雨人看来,简直就是将死之人的遗言语气,他心急如焚道。
【别浪费力气说话了!也别轻易睡过去!好好看着我!就像追偶像剧男主角那样盯着我!】
立花爱有气无力地道。
【我……没看过偶像剧,小时候……看过奥特曼和假面骑士……】
【都说了叫你别说话……哎,你最喜欢哪个奥特曼啊?】
【麦克斯奥特曼……他是最快最强的,最MAX的奥特曼,是我的偶像……】
【啊,麦克斯啊,那个常年被官方迫害,被贝利亚一招秒的凄惨角色……最快最强,难怪你那么勇。好了,我就是麦克斯奥特曼,我来救你了,别说话,也别睡觉,安静看我表演!】
立花爱似乎有些生气,她撇了撇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你先一本正经地说奥特曼是你偶像的!!!!】
立花爱抓住杨雨人的袖口,认真说道。
【你是市民,别管我,逃……和你无关。】
杨雨人再也忍不住了,他托起立花爱的下巴,将她的脸庞捧到自己面前,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吼道。
【什么与我无关!?你分明就是小爱!不认我就算了!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这六年来一直都在找你!好不容易抓到了你,说什么都不会放开!】
立花爱也不知是失去意识,还是没有力气说话,没有反驳,而是呢喃道。
【那个男人……是失乐园的干部……能使用……来自深渊的力量……你……不是对手……把刀给我……我是……0强的……保护市民……是……是职责……让我……】
杨雨人将她的旅行包抢走,往自己背上一挂,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巴耶力是你送给我的,我才不会输给那床单男,告诉我关于那什么拟神的情报,我来收拾他。】
放作平时,立花爱绝不会让陌生人这样接近自己,更不会允许市民插手拟神的战斗。
但杨雨人不同,这个素昧平生,满口胡话,初见就耍流氓,和痴汉一样的奇怪少年,却是个例外。
真是奇妙,靠在他的怀里,是如此安心,仿佛两人早就认识了一般,熟悉无比。
熟悉到不止六年那么简单,简直像是六十年都不止一般……
她思索片刻后,就放下了戒备,赌博一般,违规将拟神的讯息,告诉了编制外的人。
【引力,电磁力,强力,弱力,宇宙中的一切物化现象都由这四种基本力控制,实现,譬如重力由引力形成,化学反应,弹力,推力由电磁力形成,原子内……】
杨雨人催促道。
【咱们时间有限,高中课本知识,我死党池骋学得比你更好,说具体的!】
【世间一切由四种基本力控制,而在此之外还存在第五基本力,那是由智慧生命的大脑构成的精神力,思考,情绪,信念,爱恨,人类的意志能从大脑释放出一种特殊力场,精神力构成精神场,从而对其余四种基本力场形成干涉,进而影响物质世界的质能变化。拥有这种力量的人类,便被称为拟神,你我皆是。】
立花爱很少说那么多话,她解释起来也是和教科书一般刻板,认真,杨雨人问道。
【换言之,你就是靠精神力干涉电磁力,从而控制空气的吧?那家伙呢?他的能力是什么?】
【加上精神力,也只有五种基本力,但却能千变万化,演变为浩瀚时空中的一切,越是复杂的能力,牵扯的知识就更多,我也……我……】
立花爱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随后完全消失。
她太虚弱了,说了那么多话,终于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杨雨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
【喂!小爱!你别吓我啊!给予我巴耶力的可是你!如此强大的你!不会死在这里的对吧!你不会有事的没错吧?!回答我啊!】
立花爱的双眼却没再睁开,身体也开始发烫,已经有了感染的初步症状,送医刻不容缓。
【失礼了。】
杨雨人一边道歉,一边解下她破损的外套,当作绳索,把她如小孩子一样绑在自己的胸前,固定在皮带扣上,以避免移动时触碰到后背伤口。
这是杨雨人头一次遭遇恐怖袭击,头一次听闻“拟神”的事,更是头一次参与真正的战斗。
但为什么呢?他丝毫不觉得紧张,无比冷静从容,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习以为常的不是战斗本身,而是保护小爱的行为。
他站起身,打量起周围的构造。
地铁站有ABCDEF六个出口,但全都集中在地下一层的闸机大厅内,敌人最佳的选择便是在那里守株待兔,无论他想从哪个出口离开,都得经过闸机才行。
从常规路线离开的路子被堵死,就得另辟蹊径……
【嗯……】
就如杨雨人猜测的那样,男人守在闸机大厅,等着他们突围。
按照他的猜测,立花爱的伤势支撑不了太久,那个少年没有多余选择,必须立即突围才行。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对立花爱来言,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龟缩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不太对,那小子该不会找着其他路了吧……不好!】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此处是地铁站,乘客离开的方式的确只有六个出站口,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更直接的路线——坐地铁。
现在,列车已经停运,但轨道还在,如果杨雨人有击穿碎石的方法,十几分钟就能沿着铁轨跑到下一个车站去。
他赶紧冲下楼梯,来到站台前,果不其然,被立花爱轰塌的石堆,被清扫出一条狭窄的通路,像是靠某种钝器强行砸开的一样,通道两侧还挂着破损的衣物,似乎是挤过去时留下的。
【切!两只小老鼠就知道钻洞!别想逃!】
男人跟着跃上铁轨,距离最近的车站在东南方,杨雨人没得选择,可他跑出去没多久,就又停下了。
刚拔足狂奔十来步,回声就在隧道里久久无法消散,沿着轨道传递至远方,回响不断。
是啊,在封闭,狭窄的地铁隧道内,脚步声会被无限放大,来回传响。
如此短暂的时间,杨雨人还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不可能跑出多远,这个距离下,他沉重的脚步应该会从远处不断传来才对。
【不好!】
男人立刻折身离去,回到了站台。
【想营造从隧道离开的假象,然后趁机从闸机口逃脱吗?!!就知道耍小聪明!】
可他刚想返回大厅,却又觉不妙。
换一个思路,杨雨人也有可能藏身于隧道,不发出声响,哄骗他放弃追击后,再伺机脱困。
两种方式都有可能,直接从分析预测,变为了纯粹的赌博。
是继续蹲守大厅出口?还是沿着隧道追下去呢?
男人有些烦躁,先前立花爱和佣兵团的战斗把车站搅得一团乱,视野受阻,到处都乱七八糟,分不清具体方位,杨雨人有太多可以藏身的地方。
就在他举棋不定,猜不到杨雨人会采取哪种策略时,不远处的广告板后忽然传来了“好运来”的铃声!
男人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还躲在远处想骗我去追!!!无聊的猫鼠游戏结束了!】
男人从腰间拔出手枪连发,将广告板打成了筛子。可倒塌的立牌后,并没有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少女,仅有一部手机。
意识到不对后,男人立刻上前想检查一番,可刚迈出几步,脚下就触碰了一根细细的钢索。
那是连接着两颗手雷,十分简陋却实用的反步兵陷阱。
【绊发雷?!!!!你这烦人的小鬼!!!!】
爆炸淹没了他的声音,两颗手雷近距离引爆下,周围的废墟都被一扫而空,火光下不应该有活人才对。
可这出人意料的陷阱却只炸掉男人半截斗篷,他本人不知依靠什么方法毫发无伤。
【混小子!出来!少TM跟我玩小花招,你逃不掉的!】
说罢,提着旅行袋的杨雨人,慢条斯理地从立柱后走出。
他的眼神无比从容而自信,相比起烦躁愤怒的男人来说,杨雨人更像是优势的那一方。
【逃?自始至终我的目的都只有两个,救小爱和揍扁你,你从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要逃的错觉?】
男人缓缓朝他走去,见他毫不退后,好奇道。
【立花爱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余庆的地铁分两个车道,客运和维修车道,我把她放在闲置的维修车上,送出了车站,现在应该已经被外面的记者什么的发现,送去医院了,多谢你的关心,小爱不会有事,有事的是你。】
【呵呵呵,不躲不逃,反而设下陷阱想着杀我,如今还主动现身?看来你不是普通市民,也是个拟神?你的异能是什么呢?比起强大的台风眼又若何呢?】
【你这破床单废话不是一般的多,听好了。】
杨雨人指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雇佣士兵,破坏了我所深爱的第二家乡,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市民,更重要的是,还打伤了我无比珍视的小爱,害得我们时隔六年的重逢都没说上几句话!这份罪孽,我会让你付出比冰锥塞菊花还要惨烈的代价。现在,是我杨雨人的战斗预言,我会像拍蚊子一样把你拍进墙壁,说到做到!】
和此前一样,杨雨人像是有着两个灵魂一般。
一个慵懒懈怠,漫不经心吊儿郎当。
一个却沉着镇静,冷酷而暴虐。
可他并不是所谓双重人格。两幅面貌皆是他本人,如古人以白眼和垂青区别待人一样,杨雨人也是如此。
揍人的时候,就得有暴徒的样子才行。
男人哼笑道。
【有趣,你能在爆炸瞬间救走立花爱,看来有着相当高速的异能,并且,你是如何得知我计划的?】
【抱歉,我可没有什么预知能力。】
【这可说明不了你的举动,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你怎可提前爆炸一步做出行动?】
杨雨人讥讽道。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这种藏在雇佣兵身后的怂B,怎可能单独站在小爱面前,不信的话就摘下兜帽让我看看,那张写满胆小和怂包的丑脸,到底有多么令人作呕!】
男人倒是没生气,反倒赞叹道。
【可惜,过于依赖力量会造成不易察觉的自大,立花大小姐貌似没你机灵。】
【她的事不需要你管,我得花个半分钟把你连人带床单揍进墙里去,然后去医院守着她。或者你识相点自行滚开,再帮小爷我叫个出租车,那我兴许能放你一马。】
【好大的口气,年轻气盛可不是好事……罢了,以防万一,还是认真和你打一打吧。】
他的斗篷散开,其下的阴影中,神秘的黑雾弥漫开来,汇聚成型,最终呈现出一头扭曲诡异的巨兽之姿。
那是个三头的怪物,中间是丑陋的人脸,左右分别是牛头与羊头,言语难以描述这怪诞的生物,它分握两柄战斧,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恐吓气息。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绝非自然界会存在的生物,呈现一种畸形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