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流士？那是什么？”
“现在没时间讲这个。你说你叫易植对吧，现在搞清楚状况了吗？”“嗯？”
瑟璇看到易植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被‘鬼’们盯上了，十分不巧的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虽然隐蔽，但却在整个鬼市的正中心。想逃走的话有些困难。”
瑟璇指了指角落的包袱：“而且我这里还有东西必须运出去。”
“那是什么？”
“委托人要的东西。本来，如果没有碰见你搞出的那些骚乱的话，我还可以多弄一点的——算了，先不说这个，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移动。”
“为什么？”
“鬼对人类的气息很敏感，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鬼面具也只有一张，无法藏住我们两个人。”
“被发现会怎么样？”“会被一大群鬼围攻到死。就算你会什么秘招，也不可能同时对付成百上千的鬼。”
“……嗯。”
“对了，易植……你不会同情鬼吧？”
瑟璇刚这么一问，马上就后悔了。我在对一个刚才才灭掉两只鬼的人说什么呢？而且这人的表情也丝毫没有犹豫，仿佛杀鬼就是某种天职一般。
“什么是同情？”易植微笑着。从他的语气中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但说出来的话从“言语”上，就带着某种冷酷。言语和情感并不统一，这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反而更让人觉得危险。如果是鬼的话，可能会因此感到困惑吧。
但是，没有恶意。瑟璇不知怎么的，能意识到这一点。
“……算了。我们走吧。你把这个戴上。”瑟璇把东西扔给易植。是之前她戴着的小狗面具。
“你不戴吗？”“现在的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我嘛，只要有这些就够了。”瑟璇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两个葫芦，绑在两腿上，敲了敲。葫芦发出闷响，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
瑟璇拿起包袱，绑在背上：“走吧。”
两人离开藏身处，迎着圆月，朝云海跑去。易植戴着小狗面具，这个被称为“鬼面具”的器物，似乎彻底消除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不仅如此，似乎从面具里传来了某种甜甜的气味，让他莫名的喜欢这种感觉。
瑟璇跑在前面，回头说道：“接下来我们要沿着没有人的小巷走，虽然会有些绕，但比较安全。你别跟丢了。”“明白了。”
瑟璇身着短打，夏夜的风拂过她的头发，在小巷和旧楼只见跳动。明明背着包袱，易植却勉勉强强才能跟上她的速度。简直就像是瑟璇故意配合着易植移动一般。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几个人，只有一些喝醉了酒的面具人躺在路边打着呼噜。瑟璇逐渐放松警惕。
“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海港。这里再走五分钟就能到达一处旧海港，我的船就藏在那里。只要能出海，就安全了。”
“出海吗？真期待，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云海上。”
什么？瑟璇听到易植这么说，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座山上明明是非人区，除了圆月之日偶尔会出现的鬼市以外，明明什么都没有。无论是谁，想来到这座山，都必须乘船。那么，为什么易植说他“从没出过海”？他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易植。既然我从那么多鬼之中救了你一命，那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告诉我哦。”
“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
两人停住了。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满地的月光。已经能够闻到云海的气息了，海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
瑟璇回头，看向易植，她用眼睛询问着。易植取下面具，微笑了一下。第一次，瑟璇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感情——不安？畏惧？不太清楚，但这份微笑大概是一份苦笑吧——
“我不知道。”“……不要说谎哦？”“真的不知道。从那边的山上醒过来后，除了名字以外，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找~到~了。”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岩石后面传过来。
什——瑟璇慌忙回头，只见一个身形魁梧，头上长角，身穿铠甲的鬼走了出来。同时，许多面目狰狞的鬼也出现在四周，把他们团团围住。
“鬼饲卫兵——！”瑟璇认出了铠甲鬼的身份。
“是什么？”“鬼王直属部队的卫兵，负责保护鬼市的正常运转，比起一般的鬼要强得多！”
“嘻嘻嘻，可恶的入侵者们，没想到吧！多亏卫兵大人神慧，找到了你们出海的港口。我们只需守株待兔，便能轻松地抓住你们！嘻嘻嘻！”一只鬼走上前，大声嘲笑着。
瑟璇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鬼，这些狡猾的家伙显然做好了准备，不打倒它们就没法突出重围。
“切，包括卫兵一共有三四十只吗？这个数量，有些不好办啊——易植，能想办法拖住那些小鬼吗？”
“嗯，没问题。”
“居然叫我们小鬼！有些狂嘛，人类！我们可都是鬼市中最强的——呜啊！卫兵大人，您干什么？”
鬼饲卫兵一把抓起了那只喋喋不休的鬼，砸进了地里：“吵~死~了。这些家伙~就由我一个人~全部解决掉。你们只要~别让他们溜掉。”
看到那只倒霉鬼的惨状，其他鬼都噤了声，退了几步。但是，他们又迫不及待地想看见鬼饲卫兵大开杀戒的模样。有些鬼甚至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想着这两个瘦小的人类**掉之后，自己怎样才能找机会分一些新鲜的肉块。按耐不住内心的欲望，又上前了几步。
鬼饲卫兵举起了腰间的巨斧。压倒性的重量感，在月光下发着寒光的锐度。这一看就是精心打造的武器，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它是由什么样的人打造出来的，或者说有字面上意义的鬼匠？
易植有些好奇，无论是鬼市的店家，还是鬼饲卫兵，鬼似乎自己就有一套独立的社会规则。甚至与人类的世界互为表里，相互模仿。
“发什么呆呢，要上了哦。拜托你掩护了。”瑟璇从袖子里取出了八只短毛笔，左右手各四只，然后打开了腿上葫芦的盖子，把笔尖放了进去，再抽出来，夹在指尖——绿色的光带从葫芦中抽了出来，连在每只短毛笔上。
“这家伙，是羽流士吗——卫兵大人，您小心！”
“不~足~为~惧。我的铠甲~是那位大人制造的~墨水没有效果。”
“是这样吗？”瑟璇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自信呢？你这样——可是会吃苦头的哟？”
说着，瑟璇跳了起来，纤细的手握着短笔，在空中旋转、挥舞——点、横钩、撇、横折弯钩……比起挥砍兵器或者射击，这更像是一种舞蹈——易植看入了迷。
无数的笔划砸到鬼饲卫兵的身上。周围的几个小鬼受到波及，它们碰到笔划的一瞬间，就仿佛被烧灼了一般，整个变成了黑炭，化为烟尘消失了。
然而鬼饲卫兵并没有消失。绿色的笔划写在铠甲上，被抵挡了下来。
“呜呼呼~无~效！”
“——真的吗？现在才~开~始~呢！”“不~许~学~我！”
瑟璇笑了起来，继续挥动着短笔。她的速度快极了，不停绕着卫兵跑动，连续使出数不清的笔划。笔划一层一层地叠在卫兵的铠甲上，逐渐地，铠甲出现了裂痕。
“等、等一下！”“才不等呢！接招！”
鬼饲卫兵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逼上了绝境，它开始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巨斧，然而却完全无法击中目标。
“哇呀呀~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单纯从数量上碾压而已。一般的羽流士或许束手无策，但我的话，对你这种敌人有绝对的优势——毕竟，我有八只笔。”
“可恶！”鬼饲卫兵怒吼起来。它意识到这样下去就完蛋了，于是赶紧吩咐周围的鬼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鬼们这才意识到什么，纷纷冲了过来。然而，就在这时，瑟璇抓住机会，跃到了卫兵的正上方。
——“灭！”随着喊声，绿色的笔划拼成文字，写在了卫兵的头上，并瞬间变成了蓝色，爆炸开来。
“竟、竟然……可恶……”鬼饲卫兵翻了白眼，挣扎了一下，然而还是变成了黑炭，和铠甲一起，化作烟尘消失了。巨斧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重重的砸在旁边的岩石中，将岩石劈出了一个大口。
“哈……哈……搞定了。”连续不停地写字，也给瑟璇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更糟糕的是，虽然打倒了鬼饲卫兵，但葫芦里的墨水几乎用光了。
“辛苦了。”易植微笑着走了过来，鼓起了掌。
“……小菜一碟啦！你那边呢？”“没问题。”
只见易植的眼睛发着金黄色光，原本站着数只鬼的地方，全都变成了地上形形色色的墨画。
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帮了大忙。
“挺能干的嘛。接下来——”
瑟璇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数十只鬼，鬼们从羽流士的脸上感觉到了恐怖，僵在原地。直到第一只鬼吓得尖叫跑开，剩下的鬼才反应过来，相互推挤着，朝鬼市的方向逃窜。不一会儿就溜了个清光。
“站得起来吗？” 易植的眼睛再次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银白色，是月亮的颜色。他向瑟璇伸出手。
“……你以为我是谁啊？”瑟璇似乎有些不爽，感觉自己似乎被小瞧了，但还是抓住了易植的手。“都怪那只鬼太过皮糙肉厚了啦！“
“是吗？”易植依旧微笑着。
“是啦！”瑟璇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径直向不远处的旧港口走去。
月夜照耀下的云海，翻涌着滚动着的白色的云雾，似乎连绵不绝地延伸到天边，直到镀上银色的光泽。易植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云海，他完全呆住了，他从来没用想过这山岳之间的无限的云之大洋，能够壮阔到如此地步。
夜风拂面，云海击打着不远处的岩峰，云浪化作烟幕消散，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线——或许任何书画大手精心绘制的山水图，也比不上这云海一刻吧。
“易植，过来搭把手！”瑟璇的声音从海岸边隐蔽的岩凹里传过来。
“好的。”
“等一下，这个是——不会吧！！”
“怎么了？”
“——完蛋了。”瑟璇一脸沮丧地探出头，“这地方被发现了，船被破坏了。那些鬼明明傻乎乎的，在这种地方反倒做得够仔细呢。”
“修不好吗？”
“啊啊。”瑟璇无力地坐在云海岸边地岩石上，“如果现在有足够多的墨水，倒是可以想办法啦——很可惜，之前灭鬼的时候几乎把墨水用光了。”
瑟璇从腿上取下两个葫芦，晃了晃，叹了口气：“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没有船就出不了海吗？”
“那还用讲啊？我们既不是鱼、又不是鸟，也不是鬼。仅凭血肉之躯，怎么可能长出翅膀，横渡云海嘛。”瑟璇斜着眼睛看向易植，而易植却目不转睛地看向云海之上的天边。
“……话说，你在看什么？”
“乘坐‘那个’的话，不就能飞了吗？”
易植指向圆月，有什么正在从天空中飘过来。瑟璇眯起眼睛，仔细一看：一个气球一般的东西，下面挂着一个奇怪的大篮子，正随着风慢慢飘过来。
“壶壶婆？！”瑟璇惊讶地叫了起来。
“嘿呀——是小璇璇！！是小璇璇！！你~还~活~着~吗！！呀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