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深林人不知

作者:留余剩 更新时间:2020/7/16 20:41:53 字数:3246

云海上的世界——霄外。不同于云海下的“尘里”,霄外吸取日月之精华,在数万年中形成了强大而独特的灵力。这股灵力就像是洋流一样在云海之中涌动,并孕育了无数奇妙的生物。

甚至,“鬼”。

人和鬼的对立已经持续了数千年。希望吃掉人类的鬼,希望消灭鬼怪的人,在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会出现。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羽流士这种职业。

最早的羽流士或许只是一介书生,或许只是一位隐者,也可能只是一个记录人。只因为无法对鬼的暴行视而不见,才将灵力注入到文字之中,成为了对鬼最有效的“武器”。

一旦拿起武器,敌意便会随之出现。

一旦选择讨伐,就不可能实现共存。

所以——羽流士必须与鬼为敌。

然而,事情却并非如人所愿。屠龙者终成恶龙,近墨者黑,一直以来讨伐着鬼、和鬼战斗着的羽流士,和鬼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羽流士被鬼蛊惑、为鬼的力量而迷失自我、自愿成为鬼——这些事情,在历史中也多次出现。

它们在使用墨水消灭鬼时,也在心中留下了某种难以释怀的痛苦。鬼的不甘、鬼的愤怒、鬼的憎恶,就像是梦魇一般,吸附在墨水之中,久久不能消失。

最后,他们走上了歧路。一条绝对不能走上的的道路。

——鬼道。

从讨伐鬼的羽流士,成为了被讨伐的鬼道士。

那是——比鬼还要恐怖的存在。那些曾出现过鬼道士,无一不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这些灾难中出现的死伤、血泪的故事,甚至不能把它叫做记录,而更像是某种诅咒,历史的伤疤,一旦触及,就会让人痛苦不堪。

在大大小小的书馆中,都会把这样的记录封印起来,就算是阅书万卷的学者,也从不敢把这些记录翻开。

那些恐惧、绝望、悲剧、伤痛,人们无法直视,不愿想起,难以面对。

人们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度发生。

所以,王之燕根本无法接受她刚从书差手中接过的这份加急文件。但是,里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事实——

“不、不!这不可能!!”

燕姐脸色惨白,颤抖地用手捂住了嘴,她无法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这份经四大门派认可的官方通告——通告中,一张熟悉的脸被清清楚楚地画了出来。

而这个人,现在正在前往秘境。

“不、不……”燕姐的口中不同重复着同样的话,然后晕了过去。

通告掉在地上。那张脸旁边,用血红色的墨水标注道:

【该人物被确认为鬼道士。此人凶煞恶毒,曾用地狱之火夺取多人性命。请所有羽流士和书馆人员务必将其视作鬼,第一时间将其抹杀,不得有误。】

……

“说起来,孟铜兵,你到底是怎么被黑乌抓走的?”

瑟璇他们此时正走在通往地下的石阶。小越鸟的羽毛发出红色的光,照亮了前面的路,却似乎看不到尽头。

“咕……这下面有一处岔路,左边就是黑乌的巢穴。那只黑乌一见我就大叫起来,把我捉走了——剩下的事情我就……”

“记录中说黑乌有搜集宝物的习性。”寥生分析道,“它多半是把孟铜兵同学当成了窃贼,打算把你摔到山上。”

“不、不是吧……”

“啊,到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岔路吧。”寥生指着前方。

向下的石阶终于到达了尽头,石窟分成了两条路。中间生长着某种微微发光的植物,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植物的存在,路才被分成了两条。

瑟璇打量着植物。有什么东西在植物里面慢慢流动着,从上往下,微微发光。

“看起来像是树,也像是某种巨大的藤条——流动的东西大概是灵力吧,也就是说它是活着的。”寥生饶有兴致地察看着。

“先不管这个,我们得优先找到壶壶婆。先去看看左边。”

“诶?!可是,去左边的话,会……”孟铜兵很害怕。

“少废话,当然得去。怎么,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易植,我们上。”

易植点点头,跟着瑟璇进了左边的路。而孟铜兵和寥生只能面面相觑,原地等待。

刚进左边,在小越鸟的火光下,只见前方的藤条布满四周,通往高处。两人踩到藤条上,此时发出了某只小动物逃离时的沙沙声。仔细一看,正是一只甜尾避役。它很快就钻进树洞,不见了。

“看来壶壶婆确实来过这里,你看,这里有她掉下的东西。”

瑟璇捡起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只甜尾避役。刚刚那只逃走的似乎是它的同伴。瑟璇把它收起来,对易植说道:“上面可能就是黑乌,小心。”

正如瑟璇所说,没走多远,已经能听到某种巨大的翅膀摩擦的声音。

瑟璇把手指头竖到嘴边,示意易植俯下身子,自己却脱掉鞋,把灵力聚集在脚底,轻轻地、无声地爬上了上去。

不一会儿,瑟璇便返回过来,和易植一起回到了岔路口,说道:“恐怕壶壶婆去了右边。左边除了黑乌的巢穴,只有一个垂直向上的洞口,恐怕除了飞行以外,根本没办法出去。”

“顺便一提,”瑟璇故意对孟铜兵补充,“那只抓走你的黑乌现在正在上面睡觉,如果想要报仇的话,现在正是机会哟。”

“不、不必了……”孟铜兵仍然心有余悸。被黑乌抓到空中的经历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理阴影,比起报仇,还是担心一下会不会做噩梦来得更实在。

“这么看来,壶壶婆或许是因为入口被堵住,所以去了另外一条路。”寥生分析道。

“是这样就好了。”瑟璇觉得有些不安。她的直接告诉自己事情恐怕并不是这样简单,但却又说不出理由。“继续前进吧。”

众人带着疑问,走进了右边的岔路。

细微火光下,曲折的洞穴藏匿着无数阴暗,若是不留意足下,必会踏空跌倒,故只能扶墙碎步,试探而行。树藤交错、不知去处,灵力的微光从上方流下,就像是湖水中沉降的萤火,消失在埋藏着神秘的洞穴底端。

四下寂静,从空气中传来甜尾避役爬动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反倒更显安静了。细细地听,还有虫声、风声、水滴声,以及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仿佛嘲笑一般的怪叫。

“刚刚那声是?你们听见了吗?”瑟璇竖起耳朵。

“什、什么啊?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孟铜兵开始发抖,其他人也摇摇头。

瑟璇正觉得奇怪,却发现前方逐渐出现了淡淡的光亮,之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这简直就像是——”

寥生不由得喊出声来,疾步上前。

只见望不到尽头的巨大空洞中,无数高耸的巨木如同列兵一样排列,直指顶穹。淡绿色的微光从上方泻下,把巨木的枝干染上空灵的色彩,却又平添了一分肃穆。

“无枝、似杖、高可逐日,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邓林。”

“邓林?”易植也忍不住问道。

“传说中夸父追逐太阳,追逐到一半,就渴死了。夸父死前,把手杖丢在地上,变成邓林——后有诗曰‘神哉夸父,难以理寻,倾沙逐日,遯形邓林’。”

高处的枝叶越远,就越发模糊,似乎能看见什么东西在排着队伍飞行,却又不像鸟儿;而脚下,树根和岩石缠绕在一起,隐隐约约能看出一条曲折的小道,通往树林深处。

“先不说这是什么树。”瑟璇摆摆手,“我们不是应该在庆锚谷的地下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空洞?”

“恐怕……现在我们并不在庆锚谷的地下。如果我没计算错的话……”寥生举起手指,“我们的头上就是云海。”

“你说什么?!”

云海?不可能!居住在这个“霄外”的人,哪怕是小孩子,都明白谁都没有办法进入云海的下方。一旦陷入云海,任何人都会迷失方向,然后意识会被溶解,灵力也会逐渐流失,最终丢掉性命,根本就没有什么去云海下面的方法。

但是,根据寥生的计算,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庆锚谷的范围,不是云海下面,又会是什么呢?而且仔细一看,那些在高处飞行的动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大群结伴的鱼,在淡绿色的光芒中无拘无束地遨游。

不可思议……这就是秘境吗?

寥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捡拾着周围的碎枝,放进包裹里。又取出一些瓶瓶罐罐,用小木笺沾取青苔,放到瓶子中,也顾不得打上标记,一股脑塞进去。

众人惊奇之时,小越鸟的叫声让他们想起了本来的目的。随即跟随着火光,沿着道路走进这片巨木林。

未知感、神秘感,这一切让所有人都无法移开视线。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无比的警觉。

壶壶婆到底去了哪里,她也进入了这片巨木林吗?

——这样的疑问伴随着担心,在瑟璇的脑海中抹之不去。然而,她也明白,眼前的情况可能比她一开始想象的更加困难,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一直在发抖、没什么用的废柴羽流士,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兴奋,但又立刻被脚下的石块绊倒的青年学士。

……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一脸微笑的白皙男孩的脸上。

嗯,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瑟璇呼出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那是……房屋?”此时,孟铜兵借着身高,率先发现了什么。

随后,小路逐渐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块空地。然而,寥生一看到这个地方,却立刻回忆起了一段不想回忆的经历,脸色发青。

……升起的缕缕炊烟,一所不大的木屋传来酱料的香味,写着“面”字的白布在房檐前面飘动……

易植一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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