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祭台上的小鬼卯足了劲儿,把一根短角笛吹得呜呜直响。但是因为毫无乐感,只发出某种高亢而刺耳的噪音,让朽鬼婆婆很是不悦。
“……停停停!快停下!蠢货!”朽鬼婆婆一把抄起藤杖,向小鬼头顶挥过去,随着一声惨叫,小鬼连翻带滚地摔下去,狠狠磕在台沿,头皮都被削掉一块。
“喂!朽鬼婆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享用这个傻小子和老太婆?我们都等了几个时辰了!”下面的一个鬼喊道。
“呸!——好了好了,别急别急!随着引邪之音,‘召鬼’顺利完成!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朽鬼婆婆继续念着台词,眼睛里露出邪笑,摸了摸它长长的鼻子,又指着两人喊道,“——‘瓜分’!!”
“噢噢噢!”听到这两个字,等待多时的鬼怪们都欢呼起来。它们期待这一步已经很久了,特别是几只一直坐在台下的饿死鬼,都快憋得精神恍惚,只能啃食自己的手掌,都啃得只剩骨头了。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给我等等!!”这时,一个虎头大鬼举起锤子,把饿死鬼们砸扁,只见污浊的血肉和骨头被砸碎,饿死鬼们却仍然张着已经变形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嘶哑声。
“吵什么吵——朽鬼婆婆!为什么要进行这么复杂的仪式!直接吃了不好吗?”大鬼看也没看饿死鬼一眼,一边用锤子碾着,一边质问着朽鬼婆婆。
朽鬼婆婆白了这个大鬼一眼,冷笑一声,举起手指问道:“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什么?树叶?”
“不是,我是问更上面。”
“更上面?天上?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哼,蠢货!这上面,有被人类称作‘伟大洪流’的东西——它的真面目,就是鬼神的集合体,是灵力本身。”
“那又怎么样?”
“哼哼……你觉得为什么都有强大的力量,人类把我们恶鬼当作眼中钉,却把神明供奉起来?为什么人们不希望灵魂在身边逗留,而希望它们去往天上?那是因为——”
“恶鬼和神灵分明就是同一种东西。”
“正因为人类害怕神灵,所以才会供奉它们,向它们祈祷,希望它们高高在上,不希望它们留在自己身边。所以,人类会把逗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叫做恶鬼,并想方设法赶走我们,甚至美名曰‘超度’。”
“您的意思是——”
“没错。”朽鬼婆婆眯起眼睛,“我们就是神。是理应纠正这一切不合理的存在。”
朽鬼婆婆展开双臂,向台下的鬼怪们喊道:
“听好了!这些侍奉神灵的仪式,本来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只要按规矩完成,那么天上的那些同胞,便一定会给予我们力量,向那些排除着我们的人类复仇!!”
“噢噢噢噢!!”
看着鬼怪们的反应,朽鬼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最后一步——也就是最高潮的部分!把这两个祭品各自生剥成七七四十九块,每人领一块,咱们一同吃掉,以此祭奠给七半神大人!”
鬼们欢呼着,把贪婪的视线集中到了祭台上。祭台上的一老一少,被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浑身污浊,动弹不得。而朽鬼婆婆摸出一把闪着冷光的尖刀,接近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盯着那把尖刀,脸色刷地变白了,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喊声。
“差点忘了,现在不用堵上嘴了,去吧他嘴里的布扯出来,咱们先来好好欣赏一下——开开胃。”
随着朽鬼婆婆的命令,小鬼扯出了年轻人嘴里的布。刚一扯掉,他就大叫起来。
“——救命啊!我才不想死啊!!伍佰,快过来救我!!!”孙祝融哭喊着,呼喊着跟班的名字。
“哈哈,来呀,继续呀,拼命喊呀!”朽鬼婆婆用藤杖戳着孙祝融的脸,嘲弄着,仿佛捉弄着一只待宰的猪,“不过,还是劝你留点力气。接下来,我要一点一点地把你的骨肉割下来,让你从完完整整、变成破破烂烂、最后就剩个脑袋。你说,这脑袋瓜子,是在割到哪儿的时候,才会叫不动呢?”
孙祝融一听,吓得几乎晕过去。
“呸!”这时,一口唾沫被喷在了朽鬼婆婆的脸上。朽鬼婆婆有些错愕,强忍着怒气,转头一看,只见老的那个抬起头,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
“呀~呀~真是遗憾呀。”壶壶婆喘着粗气,艰难地拉着嗓子,说道。
“有什么遗憾的?”
“嘿呀呀,花那么多时间搞这一出,就像个老不死的小丑……到头来你所谓的那个神,有一次回应过你吗?啊啊~?明明就是只鬼,还装模做样,学着人类的样子去祭祀神明,我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等闹剧呢,真是开了眼界……哦吼吼~”
朽鬼婆婆一听,气打不过一处来,喉咙里咕噜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废话挺多的嘛。我改变主意了,这次就先从老的开刀。至于七半神大人到底存不存在,你这蠢婆子马上就会知道了。”
“动手!动手!!动手!!!”随着朽鬼婆婆举起刀子走向壶壶婆,台下的恶鬼们兴奋地叫着、喊着,好不热闹。
“于鬼献丑,祭天……祭地,血肉……和鲜美的灵魂,以此献上我等鬼神……以求世间灾厄……”
轰!正在此时,只见一块巨石忽地飞上祭台,直直地冲朽鬼婆婆砸去。朽鬼婆婆急忙躲闪,却踩到祭台边缘,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好不狼狈。
鬼怪们围了上来。朽鬼婆婆自知出了丑,一边挣扎着用藤杖撑起身体,一边恼怒成羞地喊道:“给我闪开!——是谁!竟敢坏我好事!”
“——不祈风调雨顺,不求健康安宁,反倒装模做样,画个丑葫芦。”只见瑟璇左手执笔,笔稍墨流飘动,出现在祭台正中。“简直就是臭小鬼的过家家嘛。”
壶壶婆看到来人是瑟璇,两眼放光,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像个孩子一样,一边哽咽,一边喊着瑟璇的名字。瑟璇笑了笑,一脚踢飞了旁边的小鬼,接着用笔在绑着壶壶婆的绳子上画了一个“×”,绳子便自动松开了。
“你……竟敢!”朽鬼婆婆一看来人只是个小女孩,更加怒不可遏,抬头喊道,“褐马!青蛇!你们两个到底躲哪儿去了!还不快快把这小丫头片子逮住!”
“吼吼~那可真是吓人呢。那么,那两个贪吃鬼到底能不能过来呢?”
朽鬼婆婆一听,心里一惊。莫非就凭这丫头,真能把那两个自己都不能完全控制的鬼饲卫兵消灭了?还是仅仅只是虚张声势?
朽鬼婆婆自诩深谙欺诈计谋,凭它的口才和实力,它费了数十年,才将这群孤魂野鬼统一到自己的麾下,还让两只蛊鬼为己所用,在这个巨木之森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怎么可能被这区区小毛孩给打破?
朽鬼婆婆这么一想,又看见瑟璇的右手绑着纱布,眼睛一亮,有了底气,冲周围的鬼们大喊道:
“草芥之徒,自废一臂,怎敢胡作非为!来人,快把这丫头片子拿下!——先拿下者,赏赐祭首!”
鬼怪们一听,惊喜于一向抠门的朽鬼婆婆,这次居然难得地赏了祭品的脑袋。为了把它放到“村子”里作为战利品展示起来,便争着抢着,一拥而上,冲向祭台。
嗯?这时,什么东西突然溅到了朽鬼婆婆的脸上,湿湿的,热热的,用手一抹,一看,一块奇怪的黑色出现在手背上——这是什么?
朽鬼婆婆没来得及细想,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它彻底怔住了——鬼怪们潮水一般涌过去的前方,不见刀光剑影,不见血流成河,不见习以为常的人间悲剧,只见一股股墨水如同泉涌,在妖怪群中四散开来。
只见白袍子的易植眼里散发金光,从容地在鬼怪之中穿梭,金光所到之处,任何触碰到的、无论大鬼小鬼,都击败、溶解、化作墨迹。转眼间,涌上来的鬼怪便减少了一成,后面的鬼怪见势不好,乱了阵脚,和逃回来的鬼怪撞倒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别后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朽鬼婆婆一边喊着,一边爬上远处的巨木树根。看着鬼怪们各自争吵,根本没有听进自己的话,气得直跺脚。
“找到了。”这时,一个没听过声音传进了朽鬼婆婆的耳朵。朽鬼婆婆急忙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谁?!”正疑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抬起头——
只见伍佰从天而降,面露凶光,一脚踢到了朽鬼婆婆的脸上,把朽鬼婆婆自豪的鼻梁骨砸了个稀烂。随即二话不说,回身又是一拳,将朽鬼婆婆打得不省人事,直直地飞了出去。
“可……恶……”朽鬼婆婆面目全非,摔进混乱的鬼怪群里,被横冲直撞的大鬼们淹没、碾过,不知所踪。那根曾经自以为风光无限的藤杖,也被折成几段,变成平平无奇的木屑,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