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人类……!阻止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不行啊!……那个奇怪的小孩在用没见过的法术,一碰到就会被融化的!”
易植站立在祭台前,面对无数的恶鬼举起掌心,将任何靠近的恶鬼化作墨水,地面上已经被染成了无法识别的黑色。
而祭台上,瑟璇把孙祝融的绳子也解开。孙祝融抹了抹哭花的脸,这才认出救了自己的是瑟璇,吃了一惊,拼命挡着短袍的下摆,结巴了一阵子,硬着头皮说道:
“你……你你你干干什么吃的!明明只是个雏羽,居然敢来这样危险的地方!”
“嚯,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雁羽大人哇。您不是去找灵兽了嘛!什么风把您吹到这祭台上来唱苦肉计啦?”
孙祝融脸红到了耳根子:“——要、要不是本大爷帮你们,牵制住这些穷凶恶极的家伙,你们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跟踪我们?”
“说什么胡话,本大爷怎么可能做跟踪这种低级的——”
“你跟踪我们。”瑟璇指着孙祝融的鼻子,质问道,“老实告诉我,我们在面馆的时候,你在哪?”
“我、我在……我就在——”
“在追踪灵鸟。”正在孙祝融苦苦思索之时,伍佰也回到了祭台上。
“没、没错!灵鸟!我们一进这巨木林,就看见了一只发着红光的鸟。为了把它收为本大爷的墨灵,我们就跟着它一直追一直追……”孙祝融说到这里,又迁怒于伍佰,“但我这随从不靠谱,追到一半就走丢了,真是笨死了!”
“扑哧。”“你、你笑什么!”“没什么,请继续。”
“虽然没跟上灵鸟,但凭我一个人,就找到了恶鬼的巢穴。我二话不说,单枪匹马杀了进去,轻松解决了几百只大鬼。一看它们数量太多,我就灵机一动,假装被抓住,找机会再……”
“真厉害。”易植听得起劲,回头夸赞道。
“对吧?看来还是这小跟班懂事。你叫瑟璇对吧,要是你想像我一样往上爬,就多学学,别指手瞪眼的!”
瑟璇挺得有些厌烦,挥了挥手,转身对伍佰说:“看来我比你先一步救到人,如果迟一点,你家的少爷可能就不太好过了吧——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的手臂使不上劲,没法把壶壶婆背出去。”
“……我来吧。”
“那真是谢谢你了。”
孙祝融一看不对:“你个三流的,别随意使唤我的随从!来,伍佰,走了那么多路,我腿有点软,你把我扶出去!”
“——意思是怎么的?帮还是不帮?”瑟璇眯着眼睛,微笑中藏着杀气。
“……哼!”孙祝融想得很快,“不过这离出口还挺远,我们要宽待老人家!就算是三流的,只要能多个人去探路,我也不是不能委屈下!”
“……行吧。”瑟璇叹了口气,把奄奄一息的壶壶婆扶到伍佰的背上。伍佰点点头,又伸出手抓住孙祝融的胳膊,凝聚灵力,纵身一跃,随着孙祝融的惨叫神,三人一口气跃到了巨木之上。
“易植,该走了!”瑟璇把几只靠近的小鬼踢飞,招呼了一声,也跃到了树上。
易植点点头,就要跟上去。这时,易植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晕眩感,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不等你了哟?”
易植听到呼喊,正要应声,突然,祭台的周围,整个祭祀用的场地边缘,突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红色围墙,将易植和恶鬼们关在里面。
“火行的结界?为什么会有——”瑟璇还没看清这个结界的全貌,只见墙壁的红色越来越鲜明,放出耀眼的红光。
“怎、怎么回事啊?”孙祝融失声尖叫。
那些接近外沿的小鬼,一碰到这墙壁,就像是碰到了烧红的铁板一般,皮肉立马被焦灼毁坏,惨叫和煎熬的滋滋声混合,随后化作焦炭。
红色、紫色、黑色……危险的灵力以森林作为养料,把易植的身影包裹起来……
“易植!!“瑟璇大喊着易植的名字,然而她却只能看见易植被结界所吞噬。巨木颤抖着,鸟兽四散,头顶上的微也被映照成深黄色。祭祀场地的巨木没办法承受结界的烧灼,树枝发出咔咔的撕裂声。
“危险!”伍佰喊了一声,急忙带着壶壶婆和孙祝融远离。然而,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切都塌陷了。巨木之森用数千年的枯枝败叶所堆积成的“地面“,不堪重荷地坠落下去,带着数不清恶鬼,跌入无尽的深渊。破坏扬起的热浪,如末日一般在中心爆散开来,似乎能将一切都灼为焦土。
瑟璇和孙祝融他们拼了命地抓住树枝,却也没法完全抵挡这股热浪。瑟璇的眼前逐渐变成一片火海——
“……易植!!”
只见天摇地动、巨木倾覆,吸附在厚重藓类植物上的青藤被扯断,如同鞭子一样打在瑟璇的身上。她的身后,伍佰用武技将袭来的树干踢断,并带着孙祝融顺势躲到了远处。瑟璇回头看了看,只见壶壶婆正趴在伍佰的背上,把颤巍巍的手伸向自己。
小——
瑟璇咬咬牙,忍着剧痛,没能听清壶壶婆说的话,就被紧接而来的风暴卷飞出去……
……
不知过了多久,灼热的巨浪终于平息下来。在爆炸的中心处,上万年的老木横七竖八地倒伏下来,向着外面延伸;巨木面朝中心的那面全是烧灼的焦黑色,发出浓厚的白色浓烟。
而被浓烟覆盖住的中心处,那原本布满了泥土和枯叶的地面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空洞下面是看不见的黑色深渊,布满了足以将皮肉化为灰烬的热量——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鬼,谁都无法从这样的地方生还。
“……求求你了小伙子!你回去救救他们吧!我求你了……!”
在树枝的噼啪声中,传来了老妪声嘶力竭的哭喊。
壶壶婆紧紧捏着伍佰的肩膀,她的泪水将羽流士的灰袍浸湿。伍佰一言不发。一旁的孙祝融刚在伍佰的掩护下脱离危险,惊魂未定,又听得厌烦,骂道:
“你个老婆子,我们拼死拼活才把你救下来,还得寸进尺?你看看,看看!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你还要你那老命吗?”
“呜呜呜!小璇璇那么好的姑娘,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比得上哟!你们就别管我了,去救救她吧!求你救救她!”壶壶婆心一横,松开手,从伍佰身后松脱,但伍佰立即蹲下,又把壶壶婆接了起来。
“放手!放手!!”壶壶婆喊着、敲打着伍佰的胸口。
“……少爷,我们回村子里吧。”
“当然!这种地方我可是一点都呆不下去了,还吃了那么大的亏——”孙祝融骂骂咧咧,跳到另一个树枝上,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少爷小心!”“诶哟!——我说伍佰,这可都是你的错!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对不起。”
“别墨迹了!还不快走!要是那个老太婆碍事的话,扔在这里就行!她又帮不上忙!”
壶壶婆还在不依不挠地叫喊着。伍佰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偷偷从袖中捏碎了一小块墨丸,就着粉末用手指在壶壶婆背后写了什么。随后,壶壶婆只觉困意上涌,失去力气,停止叫喊,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爷,她老实下来了。我记得那些人接的任务是来找她的吧。”
“哦!没错,是这样。哼!那么这个任务就归我了,也算是没白来一趟。”孙祝融打起了如意算盘,“伍佰,我们走!回村里拿报酬!”
“是,少爷。”
说完,伍佰再次背起熟睡中的壶壶婆,和孙祝融一起离开巨木之森。
巨木之森的骚动还未平息,四处可见未散的烟尘和逃窜的动物。而爆炸来源的中心、深不见底的空洞下,被吹飞的枯枝败叶也重新堆积起来,混合着漆黑的焦炭、土灰,满目疮痍,遮天蔽日。
而在这深渊之下,阳光不至之处,那些烧焦的恶鬼的尸体,如同树枝般伸出的利爪,变成了只要一碰就会碎裂的灰墟。
那些粘稠的不知道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浑浊而不详,像黑色的淤泥一样渐渐淌出,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那些没被烧干净、只剩半张脸的大鬼,瞳孔早已因高温烤胀成褐红色,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却因为没有声带,只能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似乎在诅咒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挂在深渊的四壁上、不停掉落下来的焦土,还带着些许火星,掉到鬼的脸上,随着滋滋的声音和飘忽的青烟,不一会儿那大鬼便再没有了动静。
这就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洞底。
什么都不应该存在,什么都不应该存活——原本如此。
然而,洞底角落的某处,却出现了一点点微弱的蓝色光芒。就像是无穷黑暗中的一点星光。
可是,这星光是如此虚弱、闪烁不定,注意到的时候,它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黯淡下去,黯淡下去——逐渐消失殆尽。
洞底再次恢复了它的虚无。
……
…………
易植从这片黑暗中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