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历史上对此最完美的回答，我只知道一个人说的话。
“贫僧法号玄奘，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不过我实际上应该问我在哪里，但是这样就不好玩了。
我知道的，就是我在火车上，杜若坐在我旁边，已经快睡着了。
这是寒假的第一天，距离除夕还有十一天，距离立春，也就是杜若去世，还有二十二天。而开学，是之后的元宵节。
杜若早就算到这些，所以她考试交的白卷。
考完试之前，她就问我。
“你寒假有空吗？”
“……非得每次都玩这一套吗？”
“除夕之前，咱们出去旅游吧。”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计划，也更像是遗愿清单的东西。
很多人临死之前，都会琢磨着到什么地方旅游，去看看风景。
我不由感慨。
“你要是两个月之前就这么想，也就没我的事了。”
“嗯，没错，不用谢我。”
杜若做了个大概是摇滚的手势吧，反正我没研究过，但是很俏皮的感觉。
突然发现我只会用俏皮形容这家伙……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我试着和我爸妈说这件事。
“那就去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欧亨利式。
而很明显，在我说了同学之后，他们似乎忘了问那个人的名字和性别，而我也不打算提。
我只是把写着杜若和她父母的电话号码的纸条——杜若给我的——给了他们，告诉他们有事就打几个电话。
两个沉浸在“我家孩子终于能在放假的时候出去玩了”的喜悦之中的人，直到我收拾完东西到了火车站，都忘了问那个同学的具体信息。
靠谱！
我拎着一个行李箱，在火车站和杜若碰面了。因为放寒假的时间，也在春运的时间里，所以人挺多的。
“我们去哪？”
“你不用知道。”
“啥？”
杜若叹了口气，很失望的样子。
“本来我的计划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是我突然想到还有春运，我不可能在来到火车站之后再买票。然后我就在网上买了票。我也不想知道地方的，但是你知道的，很容易就知道了。所以……”
杜若说这个的时候，好像她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如果你说我们一会就能回家我会很开……”
“并没有。”
杜若打断了我的话，和我的美梦，然后继续说着。
“我在网上买了票，你和我的，两张。但是我觉得咱们总得有一个不知道目的地吧……所以……”
我有种预感，我可能要受委屈了。
“可能得委屈你一下了。”
“我突然发现我好了解你。”
“了解就好。检票去吧。”
等待检票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买票不是得用我的身份证吗？”
“对啊，我偷用了你的手机买了票，然后偷用你的身份证取了火车票。”
“那我买了火车票，不是会收到短信什么的吗？”
“我删了啊。”
“……你知道你在犯罪吗？”
“知道啊，告我啊。”
杜若站在我前面，头向上抬着直到能看见我，然后有恃无恐地说着。
我用食指按了一下她的额头。
“判你死刑。”
“手拿开一下，这个姿势有点费脖子……”
然后我放开了她。
检票，安检，到了大厅找地方坐着。听杜若说，我们来早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很容易找到了坐的地方。
然后，杜若掏出来一块布，把我的眼睛蒙上了。
“这不是你家抹布吧？”
“两个选择，你挑自己喜欢的去相信啊。”
“什么？”
“这块布是抹布，也有可能是我以前背心改的。好了，系紧了。”
“啥啥啥，说清楚啊。喂，在吗？喂？”
我算是冷静不下来了。我试着用鼻子去分析，但是失败了。
我该相信什么……这又是一个哲学问题……
我不知道路过的人看我们是以怎么样异样的视线，反正我也看不见。
在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很容易犯困，我也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感觉有人晃我，然后听到杜若的声音。
“醒醒，快上车了。”
然后我睁开眼，一片漆黑。
“我瞎了？！啊——”
“闭嘴，你蒙着眼呢，再把警察招过来。诶，别摘，牵着我的手走。”
杜若牵着我的手，我只能感觉到她的手好柔软，好温暖。然后，跟着她，我走着。
我发誓，从路人视角，这一定很诡异。
杜若一路上和我说着哪里应该注意什么。到了火车那里的时候，估计她也承受着工作人员异样的的视线。
“我们……情趣。”
“上去吧。小年轻就希望玩这种。晚上回家我也试试……”
因为视觉被封闭，所以我的听觉格外好，也听见了工作人员小声说的的最后一句。
所以为什么不连我耳朵一起封上……
上了火车，坐下来，我的眼睛终于解放了。
“把行李箱放上去吧。”
我就知道不能白白解开……
放好了，坐好了，车也开了。我这次真是没有目的地前进了。
“如果我说我是被拐的，绝对不是空口无凭。”
我对杜若说着，但是杜若不以为然。
“那你是自愿被拐的啊。”
这倒是实话。
路上我们聊了点有的没的，然后吃了点零食，就是无聊的一段时间。
杜若慢慢地想要睡了，我就让她头靠着玻璃睡一会。
那一刻，她看我的眼神莫名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说是这么说，但是杜若最后还是趴在桌子上睡了，面朝我这边，因为不会太亮。
对面坐着一对夫妇，年纪大概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
我一时也睡不着，就想着和他们聊一会。
“两位是回家还是去旅游的？”
“旅游的。”
老奶奶笑着说，然后看了一眼老爷爷，老爷爷也笑了。
接着，老爷爷开始讲他们的事情，虽然我并没有问。
“年轻的时候，我有段时间心情很差，然后就被你阿姨拐出去旅游。玩的的确很高兴。然后最后一天，她说想和我结婚，那我哪能……”
“这怎么也随便说。”
老奶奶拍了一下老爷爷的手，然后笑着嗔道。
虽然看起来很暖，但是在我这种内心阴暗的人眼里，还是有一点……诡异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去餐车，我也趴着打算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睁开眼，自己正看着杜若的睡颜。
她安静的时候真的很耐看。第一眼或许不是很惊艳，但是越看越舒服。
看了一会儿之后，我又闭上了眼。
又一次睁开的时候，我看到杜若也在看着我。
因为都枕着自己的胳膊，我们的手指离得很近。我动着自己的手指，她也把自己的手指一点点移到我这边。
然后两根手指碰在了一起。
然后我又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杜若把我叫了起来。
“为什么你这么能睡啊？该吃饭了。”
我揉了揉眼，看到旁边送餐的人正在走过来。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刚刚是真的发生了，还是我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