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去了，我和杜若的关系，似乎也拉进了一些。
真正说拉进的，应该是我们两家的关系。我爸妈挺喜欢杜若的。至于我和杜若的关系，我爸妈一直没问，但是应该和杜若父母谈论过。
只是，一想到杜若即将去世，似乎是多了两个会因此伤心的人。
杜若会不会想到这件事呢？
我问过她。她没有直接回答我。
“这样，我爸妈至少可以和别人说说我去世的事了。”
听起来很奇怪的一句话，但是仔细想想，不无道理。
自己女儿的去世，的确是一件事可以让别人知道的事，但并非一件可以和别人倾诉的事。因为几乎没有人，能有相似的心情，和经历。
而杜若，这么久，她给我的感觉都是不怕死。可能是因为见得多了，也可能是因为知道无法避免。总之，她一直都是在调侃自己的死，或者用自己的死来威胁我什么。
这样的态度，我只能想象。我不觉得到时候我可以有和她一样的态度。
即使和我相处了三个月，即使杜若快死了，但是我仍然知道，我成为不了杜若那样的人。她比我优秀太多。
就像现在，她能想到提前给我过十八岁的生日。
春节，我们两个人的父母本来应该都在家，但是四个人说要出去聚餐，就剩我们两个了。
而杜若，则突发奇想。
“十三，你生日什么时候来着？”
“五月七日。”
“嗯……那我现在给你过个生日吧。”
“啥？”
“因为十八岁生日嘛，到时候就没我了。现在给你过一下，弥补一下遗憾。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做饭，我去买蛋糕！”
说着，杜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准备穿袄。然后，我叫住了她。
“等等，为什么我生日，还要我做饭？”
“……你是想吃我做的饭吗？”
“……快去快回，我做好等你。”
一边做着饭，我一边想着那些。
我已经习惯了杜若的不讲道理，有时候回想一下，还会觉得挺有意思的。斯歌德尔摩综合征的前兆啊。
一会儿，杜若买了一个蛋糕回来。蛋糕挺大的，水果的，我觉得很好。杜若知道我不吃芒果，如果特意没有加，这点最好。
但是先吃饭，蛋糕的事情一会再说。
杜若吃着我做的饭，吃得很开心。
“可惜啊，三天之后就吃不到了。”
杜若带着遗憾地说着。
三天之后，就是立春，杜若的死期。
“你还不用写寒假作业呢。”
“也是。”
“诶，既然你不写，要不然帮我一……”
“想都别想。”
在我提议让杜若帮我写作业之前，她就否定了这个提议。我只好换一个话题。
“对了，你有没有留下来遗书什么的？”
“当然有。从看到数字开始，我就一直在写，改了好多次，终于改得差不多了。”
“我可以提前看看吗？”
“当然不行啦。”
杜若很认真地和我解释。
“遗书这种东西，一定要是我死了之后，别人才能看的。你想想一般遗书第一句话什么？‘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这样才有意思嘛，对吧？而且也要给你一个惊喜，不能让你有心理准备。对了，我会告诉你放在哪里，免得我爸妈找不到。”
看来杜若真的想了很多。
“不需要我帮你改一下什么的吗？”
“不需要，我觉得我写的还行。对了，说到修改，我那个小说写好了，你看看。”
“现在吗？”
“行。”
说着，杜若就把文件发给我了。
我都没来得及说“现在是我生日来的”。
总之，我还是看了。字数不多，大概只有三万多字。用的时间也不长，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
“好，看完了……我肉呢……”
几个盘子里的肉都没什么了，杜若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不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写的怎么样？”
“《人间失格》那种手记和颓废的方式，但是你写的感觉和那个不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是我会推荐给别人。”
“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
“就不能说得确定一点吗？”
“……喜欢。”
“那就好。”
杜若似乎心满意足。然后，我也放下了手机。
“所以，你写了想干什么呢？发布出去？”
“不，我只是想写一个故事，然后让一个懂行的人，说我写的很好。”
“要求很低啊。”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
然后，我又和杜若讨论了一下她的这部小说，修改了一些点。
“我发现你真是个取名废啊。这个幻想人物的名字也太……矫揉造作了吧？”
“取名字还不如杀了我……”
杜若用手捂着两个耳朵，头低着，叹着气。我想了想，给了杜若一个建议。
“要不然就用你的名字？”
“我的？”
“嗯，反正你这个名字也很好，不是吗？而且很明显，这个角色的性格和你如出一辙。”
“毕竟是我写的嘛，最好的女生一定得是我啦。”
于是，她把那个角色的名字改成了自己的。
之后，就开始吃蛋糕了。
“咱先说好，就咱们两个，没必要在脸上抹……你至少等我说完再抹啊……”
我把脸上的奶油用手抹了下来，有一些糊在眼睛那边，导致我得闭着一只眼。我用一只眼盯着杜若。
“过来一下。”
“不过去，你肯定得抹在我脸上。”
她不仅没过来，反而后退了两步。
“没事，你过来，我不是那种人。总得吃蛋糕吧？”
“也是。”
说着，杜若过来了，但是还是警惕着我。我摇了摇头，开始切蛋糕，杜若凑了过来。
然后我抹了她一脸。
“你不是说不抹我吗？”
“我撒谎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后退，因为我看到杜若又抓了一把，向我这边跑过来。
“站住！”
“我怎么可能站住！”
你追我跑，一会就累了，然后，我们两个跌倒在沙发上，杜若在我上面，用奶油抹了我的脸。
我想伸手去弄下来，但是杜若用手按住了我的胳膊。
“不就是给你抹了点奶油吗？大不了我帮你清理。”
说着，杜若在我脸上的奶油上，舔了一下，然后身子抬起来一些，但是仍旧压着我。
“这就脸红了吗？那……你的嘴唇上还有一些，要不要我帮你清理一下？”
说着，杜若的脸逐渐靠近。
“不，不了，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我说了出来，杜若身子又抬了起来，微笑着看着我。
“果然，你是那个合适的人。”
然后，她离开了我，站了起来，打算回去吃蛋糕。
而我，经过短暂的思考，问了一个问题。
我知道我一定会为这个问题后悔，但是我真的想知道。
“杜若，你……喜欢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