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有着姐姐的触感，那感受意外地清晰。
因为眼睛看到了姐姐的侧脸、耳朵听见了姐姐的声音，所以我猜这大概不是梦境。
这就是所谓的膝枕吗？一直只在动漫里见过，即使是生活中，也只能见到小孩子这样在父母的腿上躺着。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做...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有人想要倚靠我的身体...
短暂的欣喜过后，我立马就沉下心来，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担心。
我的手该怎么放呢？是两只手放到身后去撑在床上，还是像揉小孩子的脑袋一样，试着让姐姐感到安心？我的眼睛又该放在哪里？姐姐放松的样子根本毫无防备，让我觉得即使是偷看上一眼，都不合时宜。被姐姐的脸靠着的地方感觉好痒，但是现在开始动弹会不会搅乱姐姐的休息？
好奇怪啊，太奇怪了。只是这样坐着这样想着，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平时的时候我是怎样放置自己的身体的？我的四肢都该用什么姿势摆在哪里？
“式，不要抖哦。”
在我在意的时候，侧躺着的姐姐发出声音。
看来是我的紧张传导到了腿上发出了细微的振动，若是放在平常，这种细微的振动根本就无法被肉眼给捕捉，可是此时此刻，姐姐的脸正贴在我的腿上，其间没有任何距离。若是把手这样贴在心脏上，心脏也会不断地给你回应。
“对...”
我下意识地又想说对不起，好在我及时反应过来，将语言吞咽回去。
“式...你不用对我道歉的啊。”
——在我来的那天，姐姐这样对我说过。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样严肃的行为。
若是做错了事情，只要带着悔过的心情，嬉皮笑脸地说“下次不敢了啦”就行。
回忆起了那时那日的心情，我总算是放松了身体。
也稍微有了些勇气，说出这样的言语：
“姐，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喜欢的话就摸吧。”
“喜欢。”
于是我缓缓伸出手去，去捏起姐姐垂在被子上的发丝，将手指埋进其间。
我的指头在姐姐的发丝中轻轻地划过，一路上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她的发质真的很好，其中没有任何打结分岔，像是瀑布一般从我指尖倾泻下去。
“唔...”
“被我摸着不舒服吗？”
“呼呼...有点痒痒的...”
女孩子的头发是这样敏感的吗？
我看到姐姐的左手手腕微微向后拗去，将手轻轻放在胸口上，像是在忍耐什么东西。
因为我没有那样长而漂亮的头发，所以我也无法体会姐姐的感受。
“那就算了吧。”
为了照顾怕痒的姐姐，我只好将这份快乐割舍出去。
可我的嘴巴刚说出“那”，姐姐就打断了我。
“但是这次是好受的痒，所以没有关系...”
姐姐这样说道。
这话可真叫我惊奇。
难受的痒和好受的痒，我不太懂这其间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
像是这样模糊的一种东西，到底到了哪种程度，才会变成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
我拿捏着力道反复地试探，为了不扯到姐姐，我用一只手挽着姐姐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像是抚琴一样去拨弄。在我的抚摸下，姐姐轻轻发出“哼”的鼻音，像是猫咪在咕噜咕噜地叫，这象征着姐姐此时正感到安心。
“在这样躺下去就要过饭点了哦，不打算吃饭了吗？”
“不想出去啊...”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我出去给你带回来。”
我戳了戳姐姐的脸，示意她抬起脑袋让我离开，可姐姐纹丝不动。
“我想吃外卖啦，所以说，式就待在这里吧？”
“真是的...不要吃那种不干净的外卖哦。”
我出言提醒姐姐。
说实话，我对外卖这东西不是很信得惯。这来源于一次偶尔的经历，我在小巷里走的时候发现了一家用餐环境极其恶劣的店...据说那家店是靠着外卖活了下来，它的食物到底好不好吃我是不知道，至少我不相信在那种环境之下，店家可以做出什么干净的东西。
“吃粥啦，我想喝粥。”姐姐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蓝色的APP后很熟练地点开了一家店铺。“式，这家的海鲜明虾粥超级好喝的哦，我们点一锅来分着喝吧？”
“好啊。”
其实我想说“都行”，但是“都行”可能会被看成“随便”的同类词。我向别人征求意见的时候特别讨厌听到这样的词，所以我会尽量试着不让别人也从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小菜的话，就点一份裙带菜。再来一份酸萝卜。式的话还想吃什么吗？”
“裙带菜再加一份吧，我怕姐姐跟我争着吃。”
我蛮喜欢裙带菜的口感，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像薯条一样，属于喝粥必点的冷菜。
“好了，下单完毕~大概要三十分钟吧，在那之前，式要一直接受惩罚。”
“三十分钟就够了吗？”
“如果式愿意喂我的话，让我这样喝粥也行~”
“掉在裤腿上就太烫了，所以不行。”
说着说着都让姐姐意识到，这对我来说不是惩罚而是奖励了。
所以我俩心照不宣地沉默了起来，静静地让这膝枕进行下去。
时间静静在房间中淌开。
大概过了多久呢？姐姐率先说出言语。
“式，你还记不记得上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小诊所里打吊瓶？”
“当然记得...那天很晚，那对夫...叔叔阿姨又有事，没办法陪我们。所以只有我们两人，在小诊所里待得很晚很晚...”
我看着侧躺在我腿上的姐姐向前伸出手，将五指张开，像是想要抓取什么东西。
“是啊...那家小诊所的电视太老了，放着放着总是会出现雪花屏...身边打着吊瓶的老人在那里不停地叹息，偶尔会发出剧烈咳嗽的声音...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地狱’说的就是那里。”
“我记得那天姐姐你烧的特别高，那时候你也躺在我的腿上，眼睛里一直流着眼泪，嘴里还不断地说着胡话...”
在那些胡话里，出现最多的词是“妈妈”。
不是叔叔阿姨，而是“妈妈”...
姐姐烧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喊这个，一遍又一遍地喊。
她喊了很久很久也没能得到回应。所以她开始喊“式”，她开始不停地叫我的名字，于是我也不断地回应她，直至她的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还好那时候有式在。”
姐姐对我说。
听到这番话，我立刻涌出一股想要拥抱她的情感。
啊...这句话就是我想从姐姐身上得到的，这句话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
姐姐...我知道我这个人糟糕透顶。
但我真的好想当你的英雄。
我好想完成我说过的大话，帮助你向“更好的人”一点一点前进。
可现在的我没办法做到这件事情。
因为我自己都还身处此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