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的时候距离熄灯还有一会儿。当我走进门时,正坐在电脑前玩着单机游戏的长发室友立刻暂停了他的游戏,将头转过向我看来。
“你没事吧兄弟,现在感觉舒服一点了吗?”
啊...说起来是这么回事,我是以“不舒服”为借口离开了公共活动课。
我带着歉意对他笑了一下,说了句“已经好多了”。
“去过医院了?”
“嗯,去过了。不然还能去哪里?”
骗你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去找姐姐照顾了。能得到那样漂亮的人照顾的话,身体的不舒服肯定能被精神的愉悦掩盖过去。”
啊呀...还真给你说对了呢。
你跟姐姐家那边的声控灯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联系?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长发室友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单机游戏里。
“艹了,已经卡在阿尔特留斯这里两小时了。”
很快他的游戏界面就显示出“You die”,随之而来的是他发瘟的声音。
“试试强满的巨人套,你会感谢我的。”
给他留下这一句后我便不再管他,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后,我再次打开手机开始检查今日收到的信息。
首先,是寝室群的消息。
......
20:50
浪里白条:
【兄弟们,看看这个。】
【(附链接)】
【这个电竞椅不错吧?】
【我打算整一个。】
光头:
【学生的本份难道不是学习吗?】
浪里白条:
【坐在这么舒服的椅子上,肯定学习也学得起劲。】
光头:
【言之有理。】
【咱有钱也整个。】
长发:
【(附链接)】
【既然要搞椅子,那不如搞这种有意思点的?】
【你看,这种从床上悬挂下来,像是秋千一样的软软的椅子。】
【看起来挺舒服吧?】
浪里白条:
【哦,这个不错!】
【既然这样,那不如再整点别的?】
【说起来,你们想不想装饰一下寝室?】
【给衣柜的门贴点壁纸什么的?】
光头:
【哦,说到这个。】
【前阵子我整了一些《海贼王》的通缉令,打算贴在学习桌前。】
【你们要的话到时候我分你们一点。】
浪里白条:
【没看过《海贼王》。】
【我给自己整张卡特的好了。】
光头:
【吉米·卡特?】
(米国第39任总统)
浪里白条:
【啥b。】
【当然是不祥之刃卡特。】
......
我看了看寝室,浪里白条和长发都在,就只有光头还没有回来。
难怪明明是室友,还会在寝室群里发消息啊。
不过,看那聊天记录,我大概也可以分析得出我们寝室的现状。
从头到尾,他们三个人虽然都有在谈一样东西,可是光头和长发却始终没有正面交谈,基本都是他们两个在跟浪里白条一个人聊天。
看来,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什么改善。
我也不知道这事对我来说算好还是不好,去想人际关系这方面的事情异常地消耗脑力。自己和他人的事情、他人和他人的事情,他人和他人的事情对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最终成为了一张网,每个选择都可能产生连锁反应。
啊...真烦。
我和姐姐的往来就不是这样。
这样想着就越发得觉得姐姐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于是我立刻把手机打开,去看姐姐的信息。
......
姐姐:
【呀...被反客为主了!】
【不过既然是蛔虫式的请求,那我就答应吧~】
【给你吃些好吃的东西。】
......
啊...还是计算机课收到的那些信息。
看来姐姐还在熟睡,并没有因为我的触碰而惊醒。
这大概是好事,也大概不是?
为了不去细究这种事情,我很快就打开了新的聊天窗口,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欸...说起来这个是谁?
......
Ciao:
【凉崽说明天有一节公共选修课,我们的班会在一起上。】
【可以的话,那个时候把书借给我怎么样?】
【(附图是一只小兔子反反复复地磕着头说“拜托拜托”)】
......
凉...凉崽?
是在说白石凉吗?
在结合书的事情,所以说这位是白石的那个闺蜜,也就是系花了?
说起来...我下午有加过她啊。
明明应该是很值得别人羡慕的一件事情,可我一下子真有点想不起来了——倘若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大概他们看我的眼睛里会再多添一丝杀意。
于是我看向一旁的书架,从中取下《金色梦乡》来。
伊坂小说集大成之作,清晰精巧的伏笔、印象深刻的对白、驾驭时间的构造力——新潮社给过这本书这样的评价。
这本小说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奇迹般的逃亡。某一天,平凡的快递员青柳雅春突然被栽赃为暗杀首相的凶手,无奈开始逃亡。
我慢慢地翻开它,回想起了我在书店翻开它的那个下午。
那个下午,我仍旧是在装病,我的思绪陪着青柳雅春一路逃亡,最终逃向结局。
这个故事真的很温暖,男主人公一路上遇到了昔日的恋人、旧时的学弟,普通的路人甚至是奇怪的杀手,在“人最强的武器,是习惯和信赖”这样信念的支持下,男主取得了大家的帮助,最终,不起眼的善意汇聚起来,在像巨人般无比强大的敌人面前,如同烟火般绚烂璀璨,帮助青柳在黑暗中前行,做成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奇迹。
这个故事真的感动了我很久,所以我把它买了下来,好好保存。尽管我会反复地阅读它,可是时至今日它还页面干净。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把这本书借给别人。
事实上,我不想把任何东西借给别人。
“拜托了,稍微借我一下,很快就还你~”
“我拿来的时候它就差不多这样了,这不是我的错吧?”
“不好意思,这边它自己掉下来了,要不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吧?”
我不想听到那样的言语。
我不想要你的钱,我也不希望我的东西变得陌生而崭新。
对我来说,它不是你们口中的“不就是一本书吗”、“不就是几块钱的东西吗”那样的东西。
它属于我,你们明白?
它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我的,我在它的上面浸透了我的气息,存储着我的回忆!
是系花又怎样,是白石的朋友又怎样?
你又不是姐姐,也不是白石本人!
我还没有大方到,会觉得被像你这样陌生的人损坏我的东西,是一件“没有关系”、是一件可以“算了”的事情。
然后,我愤愤地在聊天窗口打出——“好的”。
啊...
又是这样。
对“借我一下可以吗”回以“可以”。
对“要不给你买一个新的吧”回以“算了,我用502粘粘就行”。
对“对不起啦折部,最近手头紧,没办法还你钱”回以“没有关系”。
——我是这样不擅拒绝的人...
就连拒绝他人都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