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当意识逐渐回到头脑中央,身体各项机能开始恢复活跃时,还没来得及睁眼,戈薇就在肩膀传出的疼痛下,皱起眉头。
空气干冷、浑浊,阳光阻隔在不透光窗帘外,无法进入。
平坦眉间别出弧度,她只是咬住嘴唇,没有作声。
十多天了,柔软睡衣下,被奈落咬开的皮肤毫无愈合先兆,红肿丝丝蔓延,原本不足一指长的伤口,溃烂中已经扩散到了一拳大小……
痛感成倍加剧,每次都扯着神经和意识一起乱作一团……
痛,是生理上的,同时也是心理上的……
幽暗房间空空旷旷,昨天穿的衣物被主人零乱扔了一地。原本黑亮的眸子里现在只有一片灰黯色彩,双瞳失去焦距,无神的凝视着根本无形的空气。
秒针在表盘下咔嚓移动,尽管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希望它可以歇息片刻;
一秒一秒跳动,时间安静流逝,没有终点所以无所谓永恒。
咬着牙困难撑起半个身子,强烈的刺痛感在戈薇试图直起腰身时贯穿了全身神经,身上仅有的一点力量也在这一瞬间被抽掉。
虚弱身体无力的靠回床上,她自嘲的轻笑出声。
那以后,再没有半句交流,今早醒来,银发的人已经离开。
挣扎着下床梳洗,之后便毫无伤者自觉的走出家门。缩在厚厚羽绒服下瑟瑟发抖,脑袋里却在盘算这次要带什么礼物回去。
芒刺般的疼痛发作,日暮戈薇急忙用手按压伤处。
盯住刚换上不久的外套,黑色瞳孔由于惊愕有所扩大,她懊恼的转身;匆忙出门,竟忘记拿出换下衣物里的皮夹。
被她隐瞒的,其实不止是一处无法愈合慢慢溃烂的伤;
推入口中味道甜美的丸子,顺着伤口滑入身体什么东西,终会在某一天向她解释那红瞳半妖诡异笑容的含义……
在这之前,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下去好了……这样想着,她隐瞒了全部重要的情节,尽管被那敏锐的犬妖发现了其中一项并为此动怒离开。
戈薇仍旧固执的慢慢走着,
一步一步,
孤独的走下去。
孤独而强大的走下去……
黑发女子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停下有些不稳的脚步。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失去,只在身后留下了一排脚印……
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伤。
一扇历史悠久的古旧大门,旁边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块同样年代久远的木牌,而上面,有两个还可以被依稀辨别出来的字:日暮。
拉开门板时发出不小声响,戈薇看到正在打扫院落的母亲直起了身,望向自己;
大概又偷吃了属于草太的点心,笨拙的胖猫在外廊狂奔,后面跟着难得休假却不肯消停片刻的少年。
黑发女孩走进熟悉院落,母亲露出微笑,少年停下奔跑。
“请问,你找谁?”
她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对自己说。
没有解释,没有辩论,没有反驳,女孩茫然退到大门外,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可上面的姓氏还能够被辨认:
日暮。
手脚霎时间失去温度,戈薇回到冰冷街道。抓起听筒,她颤抖着将口袋里唯一几枚硬币放入投币口,按下熟悉号码。
公用电话亭下,年轻的女子强忍住肩上伤口的抽痛,等待着。
喂,你好~
甜美女声遥远传来,竟让她险些滑落听筒,惶恐中只好用双手握紧。
“你好,请问……”灼热感浮上眼眶,她狠狠咬下嘴唇,勉强开口:
“……我想找,日暮戈薇。”
不该有的停顿,戈薇甚至能够想象由佳利苦苦思索的表情。
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打错了吧?
蒲菖藏匿在衣服下绚烂开放,空气同时间一起缓缓流动。
瞬息间她被卷入异时空洪流,
下一秒,
却被自己的世界所遗弃。
离水的鱼一般,她张大嘴呼吸,却没有气体进入肺部。
为何,会在顷刻将我遗忘?
冬天如此寒冷,四周空旷无人。
谁也不在,谁也没有停下……
光阴和历史一起向前,
唯有她被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