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绝境
神乐，还是一如既往的艳丽。
一丝不苟高盘起的头发，两枚飘飘轻羽叉在团髻，轻盈而灵动。和唇色相配的绛红色耳钉，上挑的眼角，红色系和服下摆偶尔裸露的纤细脚踝。
一个红色的女人，一个红色的美丽女人……
戈薇曾暗暗憧憬过两个女子……
桔梗，高洁的美，不可亵渎的高傲，和弓很是相配。远远躲开杀戮和血腥，洁白，战斗也是迫不得已。
还有一个，就是神乐。
妖媚的女人，本会给人一种浑浊的错觉，就像搅不开的一汪水，看不到底，所以琢磨不透。可神乐却美得魅惑而不低俗，她的确妖艳，但却因那一颗向往自由的心而变得透明。
透明的红色……
这是戈薇对她的评价，脱不开命运硬浇上去的血，却也不曾让其渗透进内里。就如同她从不认为她是为了满足嗜血乐趣而伤人一样，神乐，她其实不曾被血染污。
破魔矢夹着很大一片蓝光，冲散了龙蛇之舞密集的风旋。单薄一股疾风突然迎面而下，戈薇横过裂空牙，勉强抵住直冲她而来的锋利刀刃。
力量上她出下风，对方却扛不住白弓越发强大的结界，瞬间弹开到数米之外。
黑眸余光发现不远处，云母正躁动的不断从喉咙发出嘶吼，女孩抽出弓箭拉紧弓弦的同时喝道：
“别动，呆在那里！”
“你不如先担心自己！”
娇美身躯高高跃起，手腕翻转，精巧折扇挥向一旁，带出欺凌风刃垂直砸下。
不能慌不能慌不能慌……
诅咒般不断重复，尽管风刃正不断袭来，但日暮戈薇没有改变原先笔直向前的射箭方向。手指松开，长箭刺向和神乐一起攻击的白童子。净化光芒让这少年踉跄后退，女孩一咬牙冲了过去。
戈薇从不认为近身战她能占到什么便宜，但一方面是头顶上那和刀刃一样锋利的疾风，一方面是有可能马上再次挥刀砍来的白童子。
后退，或许能躲开神乐当头而下的风刃，但却会让两个敌人的第二击同时得手；
前进，仰仗于裂空牙从先代西犬族族长那里得来的力量，或许能压制住其中一个也不一定。
将近一人高的白色长弓，戈薇握住其中一端甩向白童子，后者正面被破魔矢冲击，此时还未站稳。普通人类女子没有多大力气，即便被这么抽上面颊也没有多大力道。
但也如她所想那样，白弓结界的力量不容小窥。
与其说白童子是被叫戈薇的女子打飞出去，不如说他是被专门为‘保护’而生的裂空牙结界弹飞。
裂空牙，和天生牙铁碎牙材质相同，却被造成仁慈的弓箭。
从一开始就为‘保护’而生的白色长弓。杀伤力远不及那两把身为战刀的同伴，却被赋予了最强的结界。
守护它的主人，
远远躲开杀戮和血腥。
神乐打出的风刃刚好落在戈薇放在站立的地面，打碎地面并卷起碎石，四处弹跳。轻巧落于地面，美艳女子从鼻腔发出不屑轻哼，随后转头向她狼狈的同伴调笑：
“不要小看她啊白童子，这四年戈薇变强了呢~”
少年愤愤擦去嘴角血痕，提起他与身材不配的长柄弯刀。戈薇绷紧神经观察身前两人的举动，却意外谁都没再动弹。
只是神乐合上她的扇子，指向被云母挡在身后的人类奈落。
“如果我说，他也不过是奈落的分身之一，你还会相信他么？”
分身之一？
睁大双眼，女孩没有表态却偏头扫了一眼奈落，再次转向神乐。
一直没有参与进这场混战的白色少女，安静让漂浮在手掌中间的圆镜又升高了一些，面对着远处黑发红眸，毫无任何妖气的奈落。
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空灵的声音混在瀑布轰鸣中有些模糊。
“奈落的分身，已经全部复活了……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他不是在奈落的意志下分出去的分身，他是靠自己意志脱离的‘心’……”
丝毫没有放松射箭姿态，戈薇皱起眉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蒲菖的事情或许和人类奈落就没有关系……但，奈落会同意自己的一部分就这么脱离出去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会让这个男人从本体里自主分离出来，成为了愿意帮助昔日敌人的单独个体呢？
而这……和她自己混乱的那部分记忆，和琥珀，和到现在为止一切不明不白的事情……有关系么？
“思考是否可以结束了？”
白童子幽幽嘲笑传入耳畔，打散了戈薇的思绪。一瞬间沉溺于矛盾中的女孩立刻打起精神，再次收紧弓弦。
“你不需要再考虑什么了，只要死在这里就可以了。”
和奈落性质气息相同的妖气卷成漩涡，浓烈扩散在空气中，哽住喉咙，让戈薇有些呼吸困难。
这次，三个妖怪似乎放弃了先前对她耍弄般的攻击，同时袭来。
苦笑溜上俏丽嘴角，她无可奈何的抬高弓箭，准备最后一搏……
注定……要把脚步停留在这里？
破魔矢绚烂光芒在崖顶炸开，夹杂着碎石漫天飞舞。
你会想我吧……
即便他们都把我忘记了，你也会想起我的对不对？
箭的前端深深没入坚硬岩石，戈薇垂下头，看着脚边常年被水流侵蚀而光滑可鉴的石面。涓涓清流从脚边淌过，模糊映出她有些模糊的脸。
你曾经说过，会永远记得我。
我相信你，杀生丸……
涓涓清流，从脚边淌过，缓慢而安逸。
诧异中，她抬起头，却被飞扬起的，不属于她的黑发遮挡住视线。
涓涓清流，淌过……
和着那殷红液体一起流淌，
最后坠入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