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
通天峰密室。
沿着通天峰密室隧道里走着的两人。
因为身处通天峰的内部，四周黑暗无光，脚下泥泞，只能凭借沐清手中的火把才能看清楚周围的壁画，上面刻着的是神的语言，神的样貌，一个个彼此衔接的画面，像是传递什么信息一样，其中有箭插入了一只野兽的腹中，持弓人头顶光环，像天使一样，有着丘比特一般的纯真。
这份纯真实在刻的太过于丰满，以至于看画的人，都忘记了这单纯之人，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杀了一头野兽，比这头野兽更凶猛的怪物。
……
这些在两年前，陆颜欢就见识过了，现在也是见大不怪，他现在只觉得上面的壁画雕刻得和火柴人一样，无聊的紧，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就这样走着走着，心里笑了一会，忽地，他怔住了，眼前倒映出沐清打开一个大门的身影。
然后，房间内顿时闪出了耀眼的蓝光。
这两个人就这般站着不动，眯着眼，遥望着这片蓝光，多少对这的记忆，都在这轻描淡写的一眼里勾起，对仙门秘密的探寻，也都在这接下来深深这的一眼里，得到恐慌。
“还进去吗？”陆颜欢问道。
沐清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走进最深处的房间，陆颜欢紧跟着她的身后，紧接着，刚踏入房间，竟听见了叶梦儿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果然和异朽阁给我的信息一模一样。”
陆颜欢在背后瞪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一阵阴风迎面刮起，满室的蓝光刺眼明亮，沐清挂在腰间的铃铛迎风而响，裙子轻轻飘起，她摸着身前发出蓝光的一块碑石，合着清脆的铃声，一直哈哈的笑着，随着阴风停止，所有的声音都回荡于整个密室洞穴中。
空灵、陌生。
“行了，你快别笑了，恶心死我了。”陆颜欢摸着身上起的一身鸡皮疙瘩，抱着一坛酒，很是无语。
沐清这才回头看向陆颜欢，她的眼睛因眼中高效而笑出泪珠，她说道：“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是好机会吗？”
陆颜欢沉默了，而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碑石，然后惊奇地发现：这他娘的上面有字吗？
“……”
陆颜欢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无奈中，他终于说出口：“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沐清有些惊讶，抬头看着陆颜欢的脸庞，只见这傻里傻气的少女，很是迷茫地看着石碑，她收起笑容，原先大大咧咧、极其放松的身子，却似乎在一瞬间紧绷起来，嘴角边，有淡淡的一丝微笑，语气里，依旧充满了轻佻。
“你看不见？师兄你不是万妖帝吗？哦，这样啊，看来是你的妖力已经达到登峰造极之境，所以看不见仙门至高无上的圣洁。”
陆颜欢感觉自己被反向羞辱，十分不爽道：“你有话直说，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
沐清耸了耸肩，轻咳了两声，淡淡说道：“你误会了师兄，师妹可尊敬您了呢，今日带师兄您来，实际上是有一事相求。”
陆颜欢眯着眼看着她，说道：“你竟还有事求我？两年前，你的大姐姐人设呢？”
沐清笑而不语，紧接着，指着蓝色石碑上的碑文，眼眸火热，沉默了一会后，随即收起了不羁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摸着石碑，又转头看向陆颜欢，说道：
“无悲无喜，无怒无怨，无相无色，无生无死，这是石碑上仅有的十六字，也是千百年来，无数求仙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大道玄妙，然而，师兄你想呀，假如这种境界出现在了某个人身上又是何等景象。”
“如果说人性是作为万灵之长的人类，区别于其他有灵众生的标志，那么当一个人达到这种境界，并完全抛弃了这种标志，师兄你不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吗？”
说完，沐清又哈哈大笑起来。
“……”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颜欢根本搞不懂这些话有什么好笑的，只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烦死了，笑来笑去的，炫耀自己牙白吗？
不屑地撇了撇嘴之后，陆颜欢真想扭头就走，他冷冷地道：“所以这和你有事委托我，有何关系吗？”
沐清点了点头，抬眼紧盯着陆颜欢的眼睛，说道：
“你三年前叛离仙门的目的，难道不也是为了追求这种力量吗？你难道不也是对这个舍弃人性，才可以成为最接近神的天尊，感到好奇才叛离仙门，去探索的吗？”
陆颜欢以摇头回复了这两个发问，说道：“我当然没有，你当年难道是奔着这种目的下山的？怪不得，我们发现这个没过几日，你就提出下山修行了。”
沐清冷哼一声，听到陆颜欢这样说后，觉得他很是虚伪，对他所说的“当然没有”自然是不信的。
当年沐清和他一同发现了这秘密，他自己说自己一点欲望也没有，沐清自然不信。
但在陆颜欢心里，他确实从来没有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过，三年前叛离仙门是为了师妹，三年间成为众人惶恐的人间妖帝也是为了师妹，这次回来更是为了师妹，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他都从没加上楚微雪这个天尊，更别对天尊之位的欲望了，更是不可能。
他恨都来不及。
所以——
“所以，你愿意和我合作吗？”
沐清淡淡地说道，说出这话的时候实在太过于轻松，以至于陆颜欢恍惚中，她是在开玩笑。
“合作？”陆颜欢问道。
“嗯，一起拿到天尊度。”沐清答道。
“天尊度？”
“嗯，我现在是男儿身，自然是下一任天尊继承权。”
“所以，你要我帮你的是……”
“杀掉楚微雪，拿到最接近神的力量，天尊度。”沐清冷冷地说道。
陆颜欢皱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虽然他知道沐清变回男儿身的目的，是为了争夺天尊的继承权，但当真的，他万万没想到，再一次瞧见那个自己当年自己崇拜的大姐姐，现在竟有弑师的歪念头。
十分惊恐，百分……不信。
陆颜欢没什么修养，读的书也少，不知道现在这种感觉叫望穿秋水，还是对这种欺师灭祖的无比厌恶。
楚微雪再怎样，也罪不至此，放眼红尘，她在自己心里，乃至整个世界，除了没有去救师妹这件事之外，当真找不出其他的过错。
这个夜晚，顿时变得陌生起来。
楚微雪现在，估计正在龙首峰等着我回去吃饭吧。
还有千子……
陆颜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随后他转身，不再去理会沐清，只身一人，单薄的身影，朝着洞口走去。
“你确实不合作吗？”沐清大声问道，琅琅回声，回荡于密室隧道之间。
陆颜欢仍一步一步走着，不说话，也不回头，不看她，每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都在拒绝。
“你会后悔的，万妖帝。”
“你最好赶快回你的南国。”
“否则别怪我接下来会不念及旧情。”
“你现在是我的敌人。”
“你知道你最大弱点是什么吗？”
“如果小师妹在我手里……”
话没说完，沐清剩下的半句就被一个凶恶的眼神，惊得憋回肚子里。
睥睨，毒辣险恶。
本来陆颜欢打算留给她颜面，只是没想到气急败坏的她，更是变本加厉地用小师妹给自己威胁。
陆颜欢在听到小师妹那三个字就忍无可忍了，他半扭回头斜睥着她，秀美的脸庞上只剩下了杀意。
“你可以试试，谁杀谁还不一定。”
冰冷的声音在巷道里回响，黑暗中，陆颜欢走出密室。
月光皎洁，只留下了少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通天峰的半山腰口。
陆颜欢手捧一坛龙精酒，月光洒在他身上，只剩下了一片惨白。
一阵清风吹过，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铃铛再次响起，绿色的青衣随风飘起。
一位仙女一样的身姿，从天上慢慢走下，她脚踝上绑着的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仿佛也带着几分笑意。
直到她停到陆颜欢面前，陆颜欢这才看清楚这干净的容颜，傻里傻气的双马尾，不会错了，是千子。
“呦，勇者，你让我找了很久喔。”
上官千子一蹦一跳缩短与陆颜欢的距离，她头顶的双马尾也随着胸前的巨大球器一样，一晃一晃的，十分有旋律。
只是，勇者……
勇者？
后知后觉，陆颜欢才想起，三年前，上官千子一直以勇者称呼自己，她说，曾经的龙族每年都会与勇者进行建交，和平共处，维护世界治安。
只不过那一年暴乱过后，整个龙族，便只剩下了她这一条龙。
都明明只剩她一人了，还十分执着，十分稚气地告诉自己，一本正经地摆了个仪式，跟婚礼殿堂叩了三个头，说道：“你以后就是我们龙族认定的第219代勇者啦，开心吧。”
“勇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职业，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哦，可别像之前的一样，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你也要证明哦，我龙族认人可没这么差的。”
“你这一年才突破金丹啊，你肾虚吧？”
“有时候，一个人做出决定，是很难制止的，你既然决定离开仙门了，我也不拦你了，作为好兄弟，小师妹就交给我，假如你还有机会回来的话……算了，真娇气，你快走吧，等一会你师尊就追上来了。”
“我愿赌龙身半命修为，以龙族尊严起誓，穷尽这半身修为苏醒颜雨，宁可粉身碎骨……”
“……”
千百种感激顿时压在陆颜欢的心头，他也想过千百万种和这位恩人的相遇，只是没想到，再次彼此瞧见时，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咋啦，你怎么傻了吧唧的了，还抱个酒坛子，跟个站街女一样，你这人啊，就是变成女生啦，也是个弱受。”上官千子笑脸盈盈地拿自己打趣。
但这也是令陆颜欢想不通的一件事，在小师妹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大哥哥形象，什么都能应付好，做事从不恐慌，完完全全的一个老攻，可一待在上官千子身边，他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个呆呆的小弟弟，真像她口中所说的弱受。
“你这抱着的是什么？”千子一把抱过陆颜欢手中的酒，笑着道，“龙精酒呀，你还留着呢，你不会要拿来喝吧，别别别，我可不喝，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酿的吗？”
“什么？这不是你给我的好东西吗？”
千子一脸坏笑地将坛子还给陆颜欢：“好东西是好东西，但这呀，你们男人喝了大补，我们女孩子就不行了，这是从龙肾里提取出的……”
“靠，龙精酒里面还真是龙精酿的？真有你的啊，双马尾巨·乳老污婆。”
陆颜欢此刻真想把这坛酒拿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自己现在可也是会嘤嘤嘤的小可爱。
自己这半天抱了这么久的……算了，不说了。
毕竟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与三年未见的老友谈话，毫不陌生，没有一点疏离，就仿佛昨日还呆在一起喝过酒一样，丝毫不见外。
“哈哈，那你猜猜有没有龙卵酒呢？”千子色眯眯地抿着嘴道。
“衮，我不猜。”
“要不要今晚就给你酿一杯，你尝尝嘛，新鲜出炉。”
陆颜欢扭回了头，不理她了：“你还走不走了，你是凭口水多，才当上的龙王吧？”
“哎呀，你知道的，我能当上龙王，只是因为全家都死光了不是吗？他们比我话还多咧。”
“……”陆颜欢搞不懂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等等，你小子是不是在转移话题，我们在谈酒呢。”
“……可您说的是酒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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