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来

作者:洛骖舞 更新时间:2020/6/6 20:47:54 字数:3058

冷,好冷。

滴滴答答的密集雨点声混杂着雨水特有的霉味一起进入了左文的大脑,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生物化学变化,他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天上正在下雨,我趴在地上,很冷。”

这可真不怎么愉快,尤其是他还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后,左文就更不愉快了。

为什么?

左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因为一时没能适应黑暗而出现了一阵晕眩的强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等到他适应了这里不算明亮的光线,远方一道极其强烈的光束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

他被那道突然出现的光束吸引了注意力,想要去一探究竟,但是,剧烈的疼痛阻止了他,让他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

“啊!”

左文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右腿正在流血,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许多细小的雨滴冷酷地融进了他流出的血里,看上去像是稀释了的波尔多红酒。

为什么?

他没心思再去管那道奇怪的光束,而是靠着一堵墙瘫坐了下来。雨似乎比之前变得小了,密集的鼓点变成了不那么密集的舒缓音乐。

可是,他并不因为这小小的安慰而振作,反而眉头紧皱。

他扯下自己的部分衣物,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熟练得仿佛进行了千百次。

猩红的血液很快和卡其色混杂在了一起,显示出令人不安的青紫痕迹。

他对此并不惊慌,只是觉得有点麻烦。哪怕现在一头黑棕熊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像个机器人一样把它打倒,然后再用它的皮毛做一件保暖的衣服——现在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就会影响他的战斗力。

趁着等待伤口止血的机会,左文的脑海里浮起三个疑问,一,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二,这里是什么地方;三,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虽然他现在有点迷茫,除开一个名字以外,其他有关“左文”的记忆就像被人用酒精从写满了油性笔的白板上抹去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但是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反而最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行动,而不是思想。

左文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服装。他可以认出这是一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军服,卡其色占领了他的全身,加上雨水的冲刷,让他看起来好像刚从泥潭里面走出来,十分狼狈。

还有一把枪。

它静静地躺在之前左文醒来时的那个地方,就在他的左手边,那时他被一束光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因此没能发现这把枪。

虽然左文可以非常肯定他没有接触过枪械,但是他的身体在他捡起这把枪的瞬间就用一股兴奋的战栗告诉了他,这纯粹是他的臆想,他对这把枪的弯弯绕绕门清。

它叫勒贝尔,产于1886年,一个不会被人铭记的时代。这把枪显然不同于那些量产的工业流水线产品,每一个部件都上了漆,恰到好处的颜色变换和锃亮的反光使得它看上去有种贵族气质。

左文一下子就爱上了它,他甚至可以由经验判断出里面没有子弹,这让他有些扫兴,不过,有把武器总是好的,即使是用来吓人也足够了。

有了发现武器的经验,他仔细对着所在的地方展开了一次地毯式搜索,试图找到些别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

不过,这让他明白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一幢大楼的最顶层,从外墙探身向下望就能明白,现在的高度足够让恐高症吓得腿软。

这幢建筑显然是这座城市里面最高的建筑,甚至有可能是地标建筑,毕竟它的高度几乎可以睥睨全城,即使官方没有承认,在这座城市居民的心目中,它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从这里望出去,发现街道上没有一个人,除了仍然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带来的细微响动,这座城市死寂一片,仿佛生灵的墓地。

之前吸引了左文注意力的光束似乎远在城外不知多少公里的地方,它已没有左文第一次看见它时候那样明晃晃,只是像一轮小太阳闪耀在城市的一个他尚不确定的方向。

冥冥之中,左文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为了去往那道光束才醒过来的。

既然如此,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他只需要到达光束那里就好了。

如果仔细思考的话,当然可以提出一系列疑问,比如他的身份、他的来历等,但是这些问题在左文的眼里无关紧要。

比起这些费脑筋的事情,不如思考怎么找到适合这把枪的子弹。

他记得,适配这种枪的子弹应该早就停产了才对,毕竟这本身就是一把应该放进博物馆里供人缅怀的老古董。

的确,现在还没有任何生物对他产生威胁,可是他却紧绷着肌肉,对身边的异动极为敏感。他从醒来就一直在戒备,这似乎是刻入他骨髓的习惯。

直到找到弹药之前,左文是不会有丝毫放松的。

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走向了位于中央的方形屋子。

那里应该就是这里的“出口”,毕竟除了那个地方以外,不可能有别的方法离开这里。

如果他长着翅膀,倒也可以试试飞到光束那里去,可惜的是,他是人类,并非天使。

别无他法,他只能选择老老实实走楼梯。

拿起那把倍感熟悉的勒贝尔步枪,左文稍微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那扇已经开始生锈的铁门。

“嘎吱”一声,铁门开了,门后面一片漆黑。

“看来又得经历一次了。”

左文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端着步枪走了进去。这一次,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适应了光线,一幅清晰的图像迅速成型。

没有敌人,只有在铁门透进来的昏暗光线之中起舞盘旋的无数灰尘。

一级又一级阶梯沿着圆形的墙壁缓缓向下,怪异的是,阶梯并非一直通往最底层,它在另一扇生锈的铁门处戛然而止。

他向下看去,发现这里的螺旋型阶梯都是如此,一扇门链接另一扇门,没有一条路可以直直通往最底层。

奇怪,这地方为什么会设计成这样子?

左文的脑海里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疑问,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狠狠地踢了一脚同样生了锈的护栏。

一声仿佛扣动扳机的清响,接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栏杆就这么消失在了左文的面前,掉进了黑漆漆的深渊。

左文睁大了眼睛,随后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声回响。

直到他脸色青紫,不得不大口呼吸并不新鲜的空气时,他也没能听见任何从地底传来的响动。

左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直觉这里似乎有着很大的问题。

能够佐证这一点的,还有两盒落在门前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弹药。

他数了数,总共40枚,足够支撑一场小型战役。

这次破门,左文就没有那么温柔了。他朝着铁门狠狠地甩上一脚,铁门的下部和他的黑色制式皮靴来了个瞬间即永恒的法式舌吻,随后带着些许遗憾和不舍从门框脱落,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他刚一进去,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就从他的身后呼啸而过,穿透他的耳膜,一架全身黑不溜秋的铁家伙冒着尾气在他前面做出了一次俯仰转动,借着风车摆脱了背后咬尾的战斗机后扬长而去。

地面上的左文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刚才那架飞机给留下了一个“礼物”。

他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原理,能够烧起令人厌恶的火焰,引发一阵痛苦的惨叫,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自己会死。

在极短时间内,左文做出了他唯一能做的反应,朝着他右边的小水坑里猛地一跳。

随后就是眩晕和耳鸣,他短暂地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被人背着,但是手上传来的细腻触感却和那些糙汉子完全不同,也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螨虫味儿。

是个女孩,左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你是谁?”

他开口,女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他放了下来,周围全是和他一样受了伤的泥人。

“清月今朝奈,医疗兵。”

面前的女孩回答,她也穿着一身卡其色军服,但这套土气的衣服无法掩盖她出色的气质和美貌,几乎所有意识尚村的伤兵都带着羞涩的神情偷偷看向她。

清月今朝奈,日本人?

左文就算再不愿动脑子,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么不寻常。他迅速地环顾,四周全是西方人的面孔,这里不应该出现亚洲人的——除了他和清月今朝奈。

“谢谢你救了我。”

左文真诚地道谢,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没有理睬左文,而是走到下一位伤兵的面前开始有条不紊地包扎。

他凝视着今朝奈的背影,不自觉地咬开了了她刚才递过来的吗啡,狠狠注射在了他的大腿上,之前一直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的疼痛以惊人的速度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抵御的困倦。

睡,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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