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木质的天花板看起来有些单调，但并不影响什么，对我这样一个人住在小镇边缘处的医生来说，环境简陋一些倒也无妨。
我吸了吸鼻子，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臂，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体。
昨夜因为翻阅阁楼的藏书而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害得昨晚冷了一夜，随手拿起件大衣穿上，稍稍增添一些暖意让我身体舒服了不少，随后下了楼梯去洗漱了。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这个阁楼，可以通过阳光的照射看见漂浮在空中的灰，因为这栋房子地处的位置距离小镇中心处较远，所以经常能听见鸟儿的鸣叫。
对我来说离这里不远的森林当中有着一些稀少的药材。所以便特意选择这个地方开设诊所，毕竟地处偏僻一些，安宁的环境比较适合我的性子。
开设这间诊所其实只是为了谋生，以前的时候，我考进医学院并且在其中深造，但即使是象牙塔之中也有渣滓。
因为一场意外，我被迫离开了那个地方，但没有放下医学的研究，只不过没有专业的设备，充其量也就是自娱自乐罢了。
三年前，经常接济我的远房亲戚离开了我，留下了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
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这笔遗产足够让我在一个小镇子正常生活许久。
如果再有一些适当收入来源的话，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的，毕竟我也不想坐吃山空，虽说我一个人生活没有什么很大的支出。
刚获得这笔遗产的时候我心中悲痛无比，但年少时期的伤感很快就被遗忘，我花了遗产其中的一部分在一些地区游走，以业余医生的身份在一些探险队伍里获得了些许名望，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那段日子我的从未实践过的医术得到了相当的提升，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故，否则让他们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半吊子医生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吃完早餐，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慢慢的看起来，总感觉这样一个人的早餐味同嚼蜡，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
“咚咚咚。”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如此急躁不安的声音，有些打扰到了这安宁的时光，我心里有些烦闷，并不很想去开门。
但敲门声连绵不断，我只好起身去应付一下。
今天并没有什么预订，看这敲门声也不像是会来预定的熟人，我放下书，走到门边。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见到我打开门后正要继续敲门的手便放下了。
他穿着棕褐色的风衣，下摆拖到了膝盖，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毛衣和沾染了些黄色污渍的白色衬衫。
黑色的西裤显得有些不搭调，裤脚上面有着已经风干了的泥浆，皮鞋惨不忍睹。一顶同样是棕褐色的毡帽扣在他的头上，有些长的帽檐遮住了阳光，他的那对小眼睛藏在阴影里。
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这让他的皮肤满是褶皱。
“先生您好。”男人说道：“您还记得我吗？我曾经被您救过一次呢。”我把他的脸和记忆中的人进行了一下对比，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些眼熟，我似乎对这个男人有点印象。
男人接着说道：“上次我倒在郊外的时候，几乎都要死了......幸好遇见了先生您啊，是您恰好路过了那里将我救下的，不然我这条命要交代在那儿了。”
他在说这话时脸上有些后怕：“虽然后来知道这只不过是医生的天职，但能像先生你一样尽心尽力又有责任心的医生可不多了啊。”
“分内之事罢了，不值一提。”
我回应道，既然是曾经救助过的医患登门拜访，这样让人站在门外干聊未免有些太没礼节，我把门完全拉开，示意男人进屋：“进来说吧，我去给你泡杯茶。”
男人点了点头，走进屋内，略显拘束的坐在沙发上。
我之前看书的时候就已经泡好了花茶，现在只需要直接给男人倒一杯就好。
刚沏好的茉莉花茶茶叶之中散发出的香气浓而不冲、香而持久、清香扑鼻，闻之无丝毫异味。
而且口感柔和、不苦不涩，浓郁芬芳的味道在口中流转回甘，令人神清气爽。
男人尝了一口，尽管看样子似乎并没有怎么喝过茶，但眼神当中仍然露出赞许之色。
他慢悠悠的喝完，深吸了一口残余的茶香，随后说道：“我对那时候的不辞而别感到抱歉，那时候我实在是有些要紧的事情，现在路过此地就特此来道谢了。”
我点了点头，尽管他没有说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开，但既然未曾提及就自然有着他的理由，我也不好多问。
再者说，能像他一样将一个小小的救助牢记在心的人在现在可寥寥无几。
现在多得是那些以怨报德的白眼狼，这样的事情我可深有体会。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男人过了一会开口道：“最近有一个伯爵过世了，但这个家伙没有什么亲戚。”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悲痛，反而有些开心：“所以这个伯爵的一些朋友就瓜分了剩下的遗产，我因为有些关系，也得到了一些被挑选剩下的东西。”
男人把毡帽拿下来，放在膝盖上，露出有些长的脏兮兮头发：“只不过有些麻烦东西难以处理啊，而且说起来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支付医药费呢。”
我正想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一个少女在门外探出头来，偷偷的观望着。男人站起身，少女立刻就把头缩回门外，很快，男人就把这个少女带到了我面前。
她看起来骨瘦如柴，面黄肌瘦，随着她的动作似乎都能看见皮下的骨骼顶着皮肤，因为营养不良而没有什么发育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左右。
在她可爱的眼睛旁边竟然有一大块的血红疤痕，那狰狞残忍的痕迹甚至让我以为是什么利器撕裂了那一块的皮肤。
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看向何处，只呆呆的低着头，看着地板。
瘦弱的身体上有着相当多的淤青和伤痕，遮掩这些的仅仅只是一块破布。
血红色的伤痕遍布在她的颈部、手臂、脚踝、锁骨处，显得狰狞无比。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显露出来的东西。谁知道这个少女曾经经历过什么？
男人说道：“因为我是一个商人，虽然说是‘什么都卖’但总有一些东西‘卖不出去’的。”
他在“什么都卖”和“卖不出去”这几个字上咬重了音：“奴隶的话如果是健壮的劳动力还好，但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是完全卖不出去的，没有买家会买。”
他继续说道：“况且我也没钱了，这样下去这家伙最好的结局也只不过是使用过后被丢掉。”
我在看见她的那一副惨样之后，冷着脸紧盯着男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说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否则后果自负。”
“您似乎是误会了，她是我分到的遗产之一。”
男人似乎觉得我误会了什么：“而且这副伤痕累累的躯体并非出自我手，也许是她的上一个主人喜欢聆听她的惨叫。”
他说这话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有这个，这是上次的医疗费用。”他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放在桌上。
“她长期跟着我也是麻烦，而且就算是我也是有着良心和怜悯的。”
男人堆起笑容：“所以我想让您帮忙，虽然您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人生活，但不过您一个人生活肯定还是会寂寞的吧？”
他的脸上堆起一丝歉意：“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您能收养她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这个少女。
她肯定听见了我们所说的话，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看上去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漠不关心，美丽的眼眸空洞茫然，嘴巴紧紧的抿着，站在门的一旁。
“话已至此，我还能不收下么。”我想了许久，开口回道：“而且你这笔钱说是医药费也太多了吧，不分出一部分给她补补身体我难以心安啊。”
男人笑了，像是如释重负：“这样就好，您真是帮了我和她的大忙了，她是没有亲人的奴隶，您想怎么使用都可以。”
他又在“使用”这个词加重了读音：“即使不用，让她做做普通的家务也没有问题的吧。”
我并不想开口对他的想法解释什么，我招手示意少女坐下，但她似乎被吓到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怯懦的蹲下，双手环抱着膝盖。
我顿时觉得尴尬无比。
我是不可能像使用物件一样去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样的行径如未开化的野兽毫无区别。
只是我也并非善心泛滥之辈，只有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会适当去帮助他人。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我收养下来，能够尽可能的给予正常家庭一般的生活就算得上不错了。
随后我与男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他在谈的尽兴时看了看手表，等到结束了话题之后，他歉身道：“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能还会登门拜访，顺便看看她。”
告别了男人之后，我起身走到少女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愣，似乎连名字都对她来讲有些陌生，想了一会才滞涩的说出她的名字，言语当中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感情：“我的名字是希尔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