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入户，晚风徐来，初冬傍晚的原北城显出一片平静安宁。
但在城东某处偏僻幽静的小巷里，此处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尚且新鲜的尸体，而刚刚得救的少女依旧蜷缩在墙角边缘，不时发出小兽般惊恐的吱唔声。
嗅着难闻的血腥味，林知白有些不满地微微皱眉。
而凶手红衣上一秒还提剑杀人，现在就已经退回到林知白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像是一只依人的小鸟。
林知白伸手在少女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轻声教训道：“修道之人不可妄动杀念，太白剑道也非邪剑道，你的杀心还要再收敛一些。”
红衣装模作样地轻呼一声，小脑袋连点，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但少女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她显然没把林知白的话给放在心上。
林知白也大概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当下，他也只得默叹一声，教训道：“下不为例。”
“知道啦。”红衣乖巧地应了一声，向着自家师父做出保证：“我要再有下次，师父你就用身上某个很硬的地方狠狠地教训人家……”
林知白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你是说拳头吗？”
对于红衣的套路，他已经摸清了十之八九，当然不会上套。
而红衣却是颇为不满地鼓起脸颊，眼神里满是幽怨。
林知白没再搭理这个满口荤话的丫头，而把视线看向稍远处墙边少女那方。
而那生而玲珑的少女，此时也在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待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时，便不禁发出很可爱的小声惊呼。
“呀！”
少女坐起身，却依旧缩在墙角，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脸上还是一副怯怯的表情。
她抬头看向林知白，巷子里的光很暗，所以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少女犹豫了片刻，然后很小声地问：“是……这个是你们干的？”
声音柔美动听，但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焦急。
林知白没听出来，或者说不在意，他只微微颔首，从容地接过了自家徒弟的功劳。
所以说，做师父的就是有这点好处，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去干，交给徒弟就行，还能抢徒弟功劳——这便是所谓的有事徒弟干，没事干……
没事就算了，洗洗睡吧。
而少女那边，虽然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在得到林知白确认之后，当下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那四个可都是合欢门的弟子，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大人，而面前这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竟然把他们都给杀了？
难道说他们也是修士？
想到这一点，少女却并没有多少得救之后的喜悦，语气更加焦急，她看着林知白，结结巴巴地说：“公，公子，你们，你们还是快跑吧，这几个可都是合欢门的修士大人，他们肯定会报复的，你们不是对手……”
虽说少女的善良让林知白颇为意外，但他也并没有把这警告放在心里，而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合欢门是什么东西？”
少女跪坐在肮脏的墙角，此刻的表情很有一点惊讶。
在她看来，这原北城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没听说过合欢门，既然听说过，那眼前的这位公子便应该明白，那是多么得罪不起的势力。
就算他们俩也是修士大人，可他们这么年轻，修为境界又能有多高呢？和合欢门其他修士相比，恐怕还差得很远。
而合欢门又一向睚眦必报，这次死了四个弟子，他们肯定会追查下来，到时候查到这好心的公子身上，恐怕他们也难逃毒手。
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了，也没有必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况，况且，还都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人儿，没有必要为了自己这种不祥之人搭上性命……
少女这样想着，心里便愈发绝望灰暗，这合欢门像是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林知白却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确实没听说过合欢门，上次路过原北城的时候，城里最大的势力还叫炸地帮，帮主好像叫什么缺来着……挺会装逼的。
难道说，是他几年未曾下山，这天底下便又出了个修道大宗？
可若是正派宗门，又岂会干出此等强抢民女之事？
哎等等……
林知白心中一凛，想到一种可能。
该不会是这合欢门，看中了少女的神异天资，想要将其收入门下做弟子，而自己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眼前这少女可是玲珑道体，并且尚未入道，仍是凡人之躯。
这样的少女可谓是一张上好的白纸，若遇丹青圣手，则可以料定，未来的修道史上，必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样一个做徒弟的绝好苗子，诸方大佬们又怎能不心动？
若是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太白掌门知道这少女，他恐怕会立即放下手上的事务赶过来；若有人争，则必定大打出手……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弄错了？那几个人其实没有恶意？
林知白沉默了下来。
而那少女见林知白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是心生畏惧，怕了合欢门。
这倒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少女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公子头脑一热，不肯离开，最终白白送掉性命。
似是怕这种情况发生，少女便又语气凄然地提醒道：“公，公子莫要逞口舌之快，还是早些逃命……”
林知白的思索被打断，他顿了片刻，疑惑问道：“为什么要逃命？”
少女一愣，她望着林知白，心想这公子是不是被吓傻了，当然是要逃命了，不然等合欢门找过来，任他修为再高也绝无生还之理。
“合欢门会报复啊！”
少女急得都要哭出来了，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指不定已经有新的合欢门弟子，在往这边来的路上了。
而林知白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平静道：“报复吗？最开始杀人的时候倒也有过几次，但后来就没有了。”
因为没人敢了。
少女没听清林知白的话，她只是焦虑地看着两人，心想他们怎么还不走，难道说真的就吓傻了？
少女挣扎着站起来，心里打定主意。
他们不愿意走，自己就主动离开，想来合欢门的那些人更看重自己，自己跑得远了，他们便多安全几分……
她挣扎着起身，想行礼向这两位恩人道谢，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救过自己。
至于名字的话，便不必提及，自己是将死的灾厄之人，名字什么的已经不重要。
少女这样想着，刚想弯腰行礼，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眩晕，她几乎站不稳身子，眼前的景象迅速被黑暗所吞噬。
下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冰冷将她整个人吞噬，像是灵魂被冻结了一般，少女软软地瘫倒在原地，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林知白瞅着少女给自己表演战术昏迷，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
“啊这……”
这当然不能不管。
林知白微微偏头，看向红衣，想征求她的意见。
而红衣又哪里看不出林知白心里所想？
她的意见？她的意见能有用才怪了！
果然，师父的嘴，骗人的鬼。
少女当即冷笑两声，看着那昏迷的少女讥讽道。
“趁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