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乌云压得很低，看着像是将有一场大雨。
城东的古巷里，只有一处小院还点着灯，火光柔柔的，并不明亮，也不温暖。
厢房边栽着绿植，一棵是竹子，另一棵也是竹子。
竹子枯瘦的影映在窗帘上，有风吹，便微微摇曳。
房间之外，除了风声，便是一片安宁；而厢房之中，此时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白玲珑弯腰行礼，身子弓得很低，此时仍未起身。
而林知白则是在她行礼的时候，身子往右微微偏移了些，导致白玲珑行礼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青灯和天地。
少女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她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看，表情有些慌张。
林知白沉吟着，他并未回应白玲珑的话，而是走到桌边坐下，捏起桌上放着的糕点递到红衣唇边，同时扭头向白玲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请恩公……仙师大人收我为徒。”
少女又躬了躬身，边行礼边说，只是言语之间似乎也知晓不妥，脸颊绯红得可爱。
“错了，上一句。”
林知白收回被红衣咬了一口的点心，然后自己吃一口，又递了回去。
“呃……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少女表情有些疑惑，弄不清林知白所言何意。
“嗯？后面那段呢？”
“还望恩公能答……”
“不答应。”
林知白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平静地说。
“哎？”
白玲珑小嘴微张，表情看上去有些懵。
“不答应，”林知白看了眼白玲珑，压下心底微微的遗憾，平静补充道：“我不收徒。”
林知白说着，把茶水推到一边。
他喜欢喝茶，是习惯；但茶已经凉了，不好喝，便不碰。
“哎，哎……啥？仙师你刚才说……”少女直起身子，表情慌乱，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不答应？
为什么会不答应？
这跟书里写的好像不太一样……
白玲珑记得，自己看过的小说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云游天下的仙师侠客，偶遇孤苦无依的少女，仙师一时心软，便收少女为徒，之后两人一起浪迹天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事……
故事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现在仙师有了，孤苦无依的少女也有了，就连偶遇都有了——可为什么仙师一张口，就把自己拒绝了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少女旁若无人地咬着手指尖，陷入沉思。
难道说，是自己记着的顺序错了？
做有关生命和谐的事和收徒……这两个到底哪个在前面？
白玲珑心中一凛，觉得有些懊恼。
林知白手里捏着糕点，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
“要吃吗？”林知白把精致的点心递过去。
“唔……谢，谢谢仙师……”
白玲珑有些怯怯地接过，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她一向不擅长言辞，所以此时就算是被林知白无情拒绝了，少女也想不出什么话再去求情，只闷闷地站在桌子边，低眉顺眼。
白玲珑小口地咬着林知白给她的糕点，点心精致而美味，是她之前根本买不起的那种。
但少女吃着，表情并不开心，有些闷闷不乐——她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而另一边，红衣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去看自家师父的脸，少女偶尔打着呵欠，眸子里带上困意。
“师父，我困啦。”
明明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已经是相当成熟的少女，红衣却用小女孩般娇俏的语气，向着林知白柔声撒娇。
“我记得下午的时候，给你铺好了床……出门右拐就是你的房间了。”林知白捏了捏红衣柔软的脸颊，平静地说。
“可是我想和师父一起睡……”
“和师父睡！”
红衣话尚未说完，另一边却传来小小的惊呼声。
见二人把视线向她投去，白玲珑慌慌张张地用小手捂住嘴巴，表情依旧惊恐。
这一刻，白玲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仙师不肯收自己为徒了。
林知白眨着眼睛，想不通这少女为何如此惊讶，又为何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红衣此时却像是突然没了睡意，她撑起身子，整个人形成一道娇柔的曲线。
少女饶有兴趣地看着白玲珑，明眸微睐。
“诶，白姑娘你还不知道嘛？”
红衣故作惊讶地高声说，清亮的眸子里几乎藏不住那抹偷税的坏笑。
林知白看见红衣这幅表情，便知道这一肚子坏水的丫头又准备搞事，他轻轻拍了拍红衣的头，示意少女别做的太过分。
而红衣却对林知白的警告置若罔闻，她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还真的有人不知道吧？”
单纯的白玲珑哪里是红衣的对手，红衣这么一说，少女的好奇心马上便被吸引过去，她看着红衣，用求教的语气问：“什，什么事？”
“这可是我们修道界的传统——要想学得会，先跟师父睡……白姑娘你连这都不知道？”红衣强忍着笑意说道。
这傻丫头应该是信了。
果不其然，白玲珑听完红衣的话，少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这样！
就连这位姐姐都承认了，要想拜师，得先跟师父睡……
虽说白玲珑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这话经由红衣之口说出，对不经世事的少女来说，还是有着别样的冲击力。
白玲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偷偷地抬眼看着林知白，眼神里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位姐姐说修道界都是这样，那，那这位仙师也是……
如果，如果自己要拜师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得……
似乎是想象到了自己被肆意欺负的画面，白玲珑禁不住浑身一个寒颤，贝齿紧咬着唇，小脸羞得通红。
见少女似乎朝着奇怪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林知白有些无奈地敲了敲桌子，把正神游天外的白玲珑的心思给拉回来。
他瞪了眼红衣，然后又用无奈的语气向白玲珑解释道：“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她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这种事……白姑娘？白姑娘你在听？”
“啊，啊？”
被林知白叫了名字，白玲珑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似乎并没有把林知白的话听进耳中，因为少女的表情依旧慌乱无措。
“仙，仙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白玲珑怯怯地说。
林知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就，就是那个……”似乎她要说的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白玲珑支支吾吾地，表情有些羞涩。
“就是那个……要是陪你睡觉的话，是每天都要，还是，还是……”
“我身子不是太好，要是仙师每天都要的话……我，我可能会受不住……”
林知白：“？”
这是玲珑道体吗？
这孩子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林知白又扭头瞪了一眼红衣，你看这好好的孩子被你给吓成了什么样。
红衣吐了吐舌头，表情丝毫不以为然。
她想和师父睡都找不到机会呢，要天底下真有这等好事，机会哪还轮得到她？
呵，毛都没长的小丫头，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师父？
